臉皮子薄的,只拿眼睛把二人看兩個來回,要是臉皮子厚的,那嘴上可真不客氣。
“哎喲喲,春暖你和周知青去領證回來了?也叫咱們瞧瞧結婚照長啥樣噻!”
“周知青,明兒咱們可都去家裏討杯喜酒喝喲!”
“春暖妹子,打從你嫁來村裏,我就曉得你不是一般人……”
張春暖被這一出弄得有點懵。
他們今天去縣裏領證的事情也沒廣而告之啊,只有家裏人和給開介紹信的大隊幹部知道。
就去了縣城小半天功夫,怎麼感覺全村人都曉得了?!
她臉上掛着禮貌中遮不住尷尬的笑,腳步不由自主加快,迅速與周浩然往家裏趕。
進了院子,才發現踏進山腳村後一路上的遭遇不過是開胃小菜。
張春暖走進大開的院門,沈家院裏一片熱火朝天景象,完全不似以往的安靜祥和。
周老爺子已經換上沈老爹的白色老棉布褂子,外套對襟盤口深藍色外衣,腳下踩着不知從哪裏來的千層底黑色布鞋,滿臉皺紋好似被喜氣填滿,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看到張春暖二人回來,撇下一院子忙碌衆人,拉着周浩然就往屋裏鑽,一邊走還一邊衝張春暖笑呵呵道:
“暖丫頭,爺爺跟浩然說說話,你出去一趟累着了吧,去好好休息休息。”
張春暖狐疑地看了祖孫二人一眼,心頭突然涌上一股子不對勁。
這個家,怎麼感覺越來越奇怪了……
沒等她想明白,周浩然已經被老爺子連拉帶拽弄走了。
張春暖站在原地低頭思索,腿上突然多了兩個掛件。
思緒收回,擡眼看去,只見沈十七和沈八月正一人抱着一條腿,仰着頭紅着眼看着自己。
這怎麼還一副被欺負哭過的模樣!
張春暖環顧四周,手上微微用力,把兩小提溜進自己房間,剛要開口詢問,就見向來乖巧得小暖男兒子眼睛一眨,晶瑩的淚珠兒就滾下來。
她連忙擡手拭去稚嫩臉蛋上的眼淚,關切問道:“乖兒子,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跟媽說,媽幫你教訓他!”
話音剛落,沈十七直接哇哇大聲哭泣起來,卻仍不說話。
聽見哥哥哭了,另一邊的沈八月也跟着尖聲哭嚎着。
就在沈八月哭聲響起時,沈十七鬆開了抱着張春暖的手,轉而抱住了妹妹。
張春暖看着兩小抱頭痛哭的模樣,不禁頭疼地捏了捏額角。
隨後半蹲下身體,展開雙臂將兩小抱在懷裏,柔聲哄道:“乖乖別哭了,你們哭得媽媽也想哭了,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們告訴媽媽好嗎?”
兩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根本聽不到張春暖哄勸。
張春暖正頭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房門外傳來了周浩然、沈老爹和周老爺子關切地問話聲。
“哎喲我的乖孫兒乖孫女喲,你們哭得太爺爺心跟着疼啊!”
沈老爹向來不善言辭,等到周浩然祖孫倆說完話,才擡手輕輕拍門,緩聲說道:“暖兒你把門打開,咱們一起鬨。”
也許是聽到外邊殷殷切切的關懷,也許是因爲哭累了,沈十七兄妹倆終於慢慢停止了哭泣。
張春暖見狀鬆了一口氣。
說真的,沈八月哭,她還有招架之力,畢竟小丫頭被嬌寵慣了,也聰明地知道只要哭泣,就能讓家裏除了媽媽和小玉姐姐外的其他人滿足自己的心願。
所以沈八月在家裏無論真哭假哭,反正是經常哭。
相反作爲雙胞胎裏的哥哥,沈十七很少會哭,不對,應該說自從兩小三歲以後,沈十七基本就沒哭過了。
因此,突然看到他哭成這樣,張春暖是既心疼又心慌。
雙臂微微用力將兒子女兒攏進懷裏,“好了,現在可以告訴媽媽你們爲什麼哭得那麼傷心嗎?”
沈十七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稚嫩的面容露出一絲羞赧,似乎在爲自己那麼大了還像小嬰孩般哭泣感到羞愧。
他擡手用手背囫圇抹去眼淚,因爲哭泣範導致水分大量流失,聲音乾啞道:“沒事,媽媽,我們沒事,你、你別擔心。”
說着,他還用空着的小手輕輕撫摸媽媽的後背。
張春暖脖頸微微仰起,以便看清他的小臉。
小臉蛋上滿是淚痕,眼睛又紅又腫,目光是被淚水沖刷後的清澈明朗,嘴角努力上揚,露出一個似乎爲證明話語真實性的笑。
張春暖深吸一口氣,攏着他的手臂加了一分力,將他抱住,轉頭去問藏不住話的女兒。
“八月,你告訴媽媽,哥哥爲什麼哭?”
她的問題剛出口,本來已經停止大哭仍忍不住小聲抽泣的沈八月再次號啕大哭起來。
邊哭邊傷心着喊道:“哇哇哇,媽媽不要丟下我和哥哥!媽媽我以後會乖的!嗚嗚媽媽——嗝!”
看到小女兒哭得岔氣,張春暖心急如焚,慌忙地哄道:“媽媽不會丟下你們的,你們是媽媽的小寶貝,你們都是乖孩子,媽媽在,媽媽在,不哭了乖乖……”
房門外,周浩然聽着房裏的聲音,再看兩位老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咬牙上前,伸手一把推開房門。
其實房門並沒有拴上,微微用力便能推開。
只是因爲身份,沈老爹和周老爺子不方便隨意進出張春暖的房間,而周浩然則是因爲尊重張春暖,所以纔沒有第一時間進入房裏。
此時房門大開,屋外三人一眼便能看到屋裏的景象。
周浩然看到抱作一團的母子三人,尤其是對上張春暖聽到聲音看過來時無措的眼神時,心裏開始鈍痛。
他大步走進房間,將母子三人納入懷中。
“別怕,有我在,沒人能把你們分開。”
也沒人能把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