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春暖本來還想着有周浩然的解釋,老爺子能明白他們此時的處境,稍稍低調一些的。
沒想到周浩然回來時,卻拿給她一個祖母綠滿鑽手鐲,還說什麼結婚那天偷偷戴。
張春暖真的有些懷疑周浩然是不是下午時被農家肥的臭味薰傻了。
這種東西藏家裏都害怕被人發現,更何況戴手上了!
“你是不是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周浩然看她一臉嚴肅,挑眉笑道:“那我不是見你板着個臉,跟你開玩笑嘛!”
他說着,將手鐲塞了過去,“你把這個鐲頭好好收着,我爺爺給的!”
張春暖收那箱子大小黃魚收得乾脆,此時卻猶豫不決起來。
大小黃魚她農莊裏的錢還能換來,拿了沒啥,但這種哪怕不懂,也能看出是件價值不菲的古董手鐲的珍寶,她還真有些不太敢接。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不想給周老爺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說起來爲了給老爺子留個好印象,她今天是真的累慘了。
上工做飯,家裏家外都一把抓,就爲了塑造起一個勤勞肯幹的優秀女同志形象。
在她花錢建成的家裏尚且如此,可見其他外嫁的女孩們面對婆家人時更要小心殷勤幾倍不止。
周浩然見她只盯着手鐲發呆,卻沒有接過,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難道是剛纔自己開的玩笑把人氣到了?還是……不會要反悔吧?!
這麼個想法剛閃過腦海,他就急了。
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結婚,別臨門一腳再把人氣走了。
“暖兒,你在想什麼?”周浩然小心翼翼地問,卻沒等對方回答,又接着說道:
“這個手鐲是我爺爺給的,說是奶奶留下的傳家寶,要傳給周家媳婦兒……
你看咱倆的事情都定下了,剛纔飯桌上我爺爺和爹還說已經看好了日子叫我倆請假去縣裏辦結婚證,你可不能反悔啊!”
其實在他問自己想什麼的時候,張春暖就回神了,沒來得及回答,就又聽到了對方的長篇大論。
她定了定神,答道:“我沒想着反悔,只是心裏有點慌。”
“你慌啥?”周浩然不解:“咱們不是說好了嗎?結婚後,我就搬過來跟你和爹,還有孩子們一塊兒住。
我人住過來了,全部身家也在你那兒收着了,慌的應該是我吧?”
張春暖聞言一想,對啊,與其說是嫁,還不如說是周浩然入贅,她有啥可害怕的?
腦子拗過彎來後,她一掃方纔的忐忑,笑眯眯地連盒子帶手鐲拿在手上,湊到油燈旁細細欣賞起來。
暖黃色的燈光中,整個手鐲隨着張春暖的動作,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彩。
她也不多看,小心把手鐲放進盒子裏,隨後當着周浩然的面,揮手收進農莊自宅。
“說起來,我好像沒怎麼聽你說起你奶奶的事……”
“那個……”周浩然撓撓頭,回道:“其實我也沒見過我奶奶本人,只看過照片,她很早就去世了。”
“你交給我保管的相冊裏,有她的照片嗎?”張春暖問。
“沒有。”周浩然搖頭:“家裏只有兩張奶奶的照片,一張在爺爺那兒,另一張被那個人收着。”
聽到這裏,張春暖沒就着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她知道周浩然口中的“那個人”,指的就是他那再婚的父親。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周浩然託談正平寄信給周老爺子之前,他曾給京城打過一通電話。
電話是打給周浩然父親的,通話內容無人知曉,卻是打那之後,父親在周浩然口中,變成了“那個人”。
……
1966年4月13日,宜結婚、出行。
天光剛剛亮起時,周老爺子便起牀了,在院裏轉悠活動手腳,再往後院看了一圈跟原來相比少了大半的牲畜後,擡頭見朝霞漫天,連忙去把人叫醒了。
他先去把傻愣愣傻愣愣劈柴的小林打發下山去叫周浩然,然後又嘟囔着催晨起背書的王心昱去瞧瞧張春暖醒了沒。
等到張春暖走出房間,周老爺子便走上前去,把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後不滿地說道:
“春暖你去換衣服,今天大喜的日子,去換那件我和龍鳳胎去縣裏時給你帶回來的紅色襯衣!”
張春暖聞言面露難色,老爺子和龍鳳胎哪裏清楚她的尺碼,買的襯衣那是又肥又大,起碼能再多塞半個她。
這兩日忙着招待周老爺子三人,又處理家裏的舊縫紉機,她根本不得閒,還沒把襯衣改合身,怎麼穿得了啊!
可是看老爺子的不依不饒的樣子,張春暖無奈回房,意識沉入農莊。
選了顏色差別不大的棉布,在加工坊裏照着款式,按照她的尺寸快速加工了一件。
完成後把兩件衣服那在手裏對比一番,確定除了大小和麪料不同外,只要不上手摸基本看不出來,她才把衣服換上。
行叭,前世今生頭一次結婚,難得的喜事,就再張揚一次好了。
張春暖剛從房間走出來,就看到周浩然一身簇新襯衣,正擡步跨過門檻走進來。
“嗯…不錯不錯,老子的眼光真不錯!”
周老爺子看到換了紅色襯衣後顯得更好看的張春暖滿口誇。
看到自家大孫子時,眼中雖滿是自豪,嘴上卻說道:“你小子,要不是我孫子,哪裏配得上春暖啊!”
話雖如此,他卻走上前,擡手撫平周浩然襯衫上並不存在的褶皺。
“去吧,早去早回!”
目送着二人並肩走下山,周老爺子眼眶溼潤,喃喃道:“阿琳啊,咱們的大孫子終於找到他的愛人了……”
擡手拭去淚水,周老爺子轉身進了院門,一邊往裏走一邊大聲說道:
“沈老弟,咱倆來好好商量一下明兒的喜酒怎麼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