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退我進，敵進我退，敵疲我打。
這一套操作，張良也不知道之前有沒有人用過，但彭越絕對是最早施行的將領之一。
不用張良勸說，在得到了這麼好的戰略，以及後續的封侯保證後，彭越直接放棄了魏都大梁，不光是大梁，他還放棄了之前打下的二十多座魏地城池，將接近四萬人馬匯聚，倒騰進了鉅野澤。
滎陽方面的戰鬥已經開始，大批楚軍在項羽的命令下，匯聚在滎陽城外，勢要將漢王劉邦及其黨羽誅殺在滎陽。
大日凌空，楚軍糧秣車隊剛出彭城沒兩日。
虞陽近在眼前。
押送楚軍糧草的丁夫，帶着黝黑皮膚，在烈日下或揹負，或驅車。
這些人，基本都是從彭城外徵召的百姓。
“二伯，這批糧食運完，咱們的徭役也該結束了吧？也不知道娘有沒有把家裏的田地種起來。”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子，正跟在一名老者身後。
老者肩上挑着扁擔，汗水一滴滴流淌。
“三小子別念叨了。”
老者咬着牙道。
他曾是魏國老兵，知道這遍地英豪的時代，徭役就是個大坑，只要仗沒打完，就永遠不會有停下那天。
“嘟嘟囔囔什麼呢！還不快走！”
一名楚軍聽見爺倆的聲音，上前呵斥。
項羽那個脾氣，他麾下士卒的脾氣也不會好到那裏去。
這點老者已經見怪不怪。
“是是，軍爺莫生氣，我們這就走。”
點頭哈腰說了一陣，終是將這名楚軍哄走了。
扭頭一看，身旁少年卻盯着那名楚軍猛瞧，臉上一陣羨慕。
這讓老者氣不打一處來。
騰出手給少年一個板栗，老者低聲呵斥。
“三小子，你要記着，不管誰問你年紀，都說自己十二，不要說十六！”
“哦。”
少年不知原因，只是習慣性順從。
“殺！”
又往前走了一段，忽得聽見林中傳出喊殺聲。
遍佈在道路上的丁夫們慌了神，直接放下糧食跪地求饒，老者也扔掉扁擔，將左右張望的少年按在地上。
“別看，別聽，別管！”
老者道。
混戰年代的軍士，很少屠殺百姓。
百姓死的多了，去哪兒找兵員，再者說，今日這座城是敵人的，說不得明日就是我的，要是給百姓殺光了，留座空城有什麼用？
喊殺聲剛起，四周防護的楚軍就反應了過來。
“幹什麼的！”
有楚軍呵斥。
“知不知道我們是霸王麾下……”
楚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緊接着是一聲淒厲慘嚎。
趴在地上的少年正用眼睛小心觀瞧，聽見這聲慘叫，臉直接嚇白了，將腦袋埋進土裏。
廝殺持續片刻，聽見有人道。
“別管楚軍，將能帶走的糧食帶走，帶不走的燒了，不能給楚軍留！”
“是！”
老者和少年身邊的糧食，也被人一把拉走。
可不論是老者還是少年，亦或者是其它丁夫，沒有一個人敢於阻攔。
又過了一會兒，沖天的火焰燃起，燒焦的味道四散瀰漫。
少年聽見沒了動靜，心有餘悸道。
他還沒說完，身邊的老者已經迅速爬起，朝着點燃的糧食衝去，少年連忙起身，只看見自家二伯衝進火海，不顧火焰灼燒，搶出一帶糧食來。
“三小子，你愣着做什麼！”
老者將麻袋扔向少年，後者狼狽接過，正想開口，卻見老者又衝入了火海之中，搶出一麻袋糧食。
背起糧食，老者喊道。
“鄉親們，快跑！糧食被搶了，楚軍不會放過咱們的！”
周圍丁夫看着老者，似乎明白了什麼，紛紛衝進火海搶救糧食。
他們有些人逃了出來，有些人再也沒逃出來。
不過這些對爺倆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兩人搶了糧食，直接往山中跑，很快消失了蹤影。
片刻過去，楚軍援軍趕到，只看見一地屍體可被燒了個乾淨的糧食。
爲首的運糧官看見這一幕，只感覺一股冷汗直衝腦門。
“彭兄，接下來楚軍必將派遣大軍運輸糧草，你要怎麼辦？”
山林之間，一株數十年老樹的樹杈上，張良指着遠處官道上的場景，對彭越問道。
彭越聞言，目露沉思。
方纔一戰，他麾下軍士雖然搶了不少糧草，但對楚軍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以彭城距離滎陽的距離，隨隨便便就能調派數批。
見他不答，張良再道。
“彭兄可知游擊戰精髓？”
“還請先生指點。”
“等過兩日，我再給彭兄演示一遍，如何？”
“好。”
又過了幾天，楚軍又要運送糧食前往彭城。
正如張良所料，這一次押送糧食的軍隊，要遠比之前多，萬人喫一旬的口糧，竟用了數千人押解，簡直奢侈。
彭軍再度殺出。
可在楚軍的抵抗下，非但沒能搶到糧食，反而被殺的節節敗退。
“命令他們撤退吧。”
張良眺望遠方，對樹下的彭軍士卒道。
士卒離去，很快，前方同楚軍廝殺的彭軍飛速後撤，楚軍見狀，哪兒能放了他們，留下數百人看護糧草後，其餘人追着彭軍的屁股狂奔，勢要滅了這夥膽大包天的混蛋。
他們追出沒多久，又是一批彭軍殺向糧草，楚軍人少，輕易被彭軍碾壓。
搶糧，燒糧，逃跑。
又是一樣的套路。
等追殺的楚軍回來後，只看見一片狼藉，欲哭無淚。
又是一次，楚軍數千人放棄追擊。
可他們不追，彭軍就不斷殺上去，一段二十里的路，至少有十次伏擊，最多兩個時辰的路途，走了一整天，攪得楚軍夜晚都不敢歇息，如此數次，楚軍人心惶惶，再無寧日。
“先生，彭越學會了！”
“很好。”
半個月過去，張良不能再留，讓彭越自行操作。
臨走之前，他又叮囑了對方兩句。
“彭兄，你麾下兵馬不少，但還是不夠，既然楚軍仍要運糧，你不妨用搶來的糧草招募軍士，再用招來的人搶糧。”
張良這招很損，堪稱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簡直損到家了。
彭越聽完，心悅誠服下拜。
“先生之謀算，彭越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