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待到所有趙軍皆是陷入美夢之後。
他們不知道的是。
此時此刻。
無數秦軍,再一次的集結在了泫氏谷兩側谷口。
在陸仁的身邊。
蒙驁見得面前一直是靜靜望着泫氏谷下的陸仁,再一次忍不住的拱手道:“君上,此事不若還是末將前……”
然而。
話還沒有說完。
陸仁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蒙將軍,只有我去,也只能我去。”
而後。
陸仁緩緩起身,來到泫氏谷東側之谷口:“蒙將軍,將士們可曾準備好?”
蒙驁默然,而後緩緩點頭:“將士們皆已列隊完畢,弓弩矛戟,刀劍斧鉞皆已分發。只待君上一聲令下,便可出發入谷。”
陸仁目光一直是靜靜的放在泫氏谷中:“明白了。”
而蒙驁猶豫再三。
終於再一次的詢問道:“末將有一事不解。”
陸仁緩緩望向蒙驁,神色淡然:“旦講無妨。”
蒙驁頓首,微微的蹙着眉頭:“若要戮得這二十萬降卒,君上大可在白日直接動手,於我軍重圍之下,他們斷無逃脫之理。”
“然而此番,君上卻是在此深夜時分選擇動手。夜幕深沉,行事多有不便,這是爲何?”
陸仁擡頭。
望向那茫茫一片漆黑的天幕。
此夜無月,星辰亦不得見。
除卻秦軍將士手中之火把。
餘下各處。
皆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伸手不見五指。
彷彿一個擇人而噬的野獸,讓人望而生畏。
“如此,這些降卒死前,便見不得我軍將士的臉。死後,也只記得我白起一人。若有黃泉,日後路上,好來與我尋仇。”
一句之後。
饒是蒙驁南征北戰,見慣無數生離死別。
這個大秦的大將,縱刀劍加身亦不皺一下眉頭的漢子,此刻卻是已是淚如雨下:“君上,何至於此呢!?”
雖短短一言。
但蒙驁哪裏還不知道。
陸仁此行,分明是要將坑殺趙軍降卒之罪孽、責任一併扛於自己肩上。
而秦軍將士之愧疚,罪孽,降到最低的程度。
畢竟。
趙軍降卒見不得秦軍將士的臉,秦軍將士不也同樣如此嗎?
也唯有如此。
或能讓秦軍將士們的心中,好受一些。
讓他們心中的愧疚,盡數的加於陸仁這個武安君的頭上。
陸仁搖頭,臉上再不復一絲波瀾:“只能如此,唯有如此。”
而後。
陸仁再轉頭,再一次的望向泫氏谷中。
那目光彷彿是要透過重重的夜幕,看到那谷中依舊是在做着美夢的趙軍降卒。
沉默片刻,便是一擺手:“傳令下去,若遇年輕之趙軍童卒……”
“遺之。”
一句之後。
蒙驁得令。
便不再有絲毫的猶豫。
在他的指揮下。
早已經是準備好的秦軍將士,全副武裝,於泫氏谷東西兩側,直接進發!
血腥味,飄蕩在整個泫氏谷間,久久未散。
慘叫和哀嚎,沸騰在整個泫氏谷間,漫漫不絕。
太陽出來了。
天亮了。
然而整個泫氏谷中。
趙軍降卒的屍體,卻已經鋪滿了。
鮮血匯聚成河。
奔騰在整個山谷。
讓整個泫氏谷,都再度染上了刺眼的血紅。
那天幕之上。
本是朝陽初升。
然餘下之人,卻再感受不到半點的溫度。
朝陽染紅了天幕。
讓半邊天下,都彷彿是帶上了鮮血的顏色。
一夜沸騰之後。
泫氏谷重新陷入了死寂之中。
便連秦軍將士,在參與屠殺之後。
也只是神色茫然的搬運着趙軍降卒的屍體。
而後。
隨着一把大火。
整個泫氏谷,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下。
但縱這熊熊火光之前。
卻並無一絲熱意。
有的只是冰冷徹骨,通體生寒。
濃濃的火舌,彷彿要吞盡這泫氏谷中的一切。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
這谷中的殺戮和鮮血,卻並不會隨着這火光而被吞沒。
陸仁靜靜的見得這烈火吞噬一切。
“至此之後,每家每戶的趙國人家,也只會記得,他們那殺父殺子殺夫殺兄殺弟的仇人,不是秦軍將士,而是秦之武安君——白起。”
“是非功過,便與後人評述吧。”
輕笑一聲。
但陸仁的笑意中,見不得絲毫的暖意和喜悅。
自上古年間。
華夏便有一個詛咒之言,傳遍整個天下。
坑殺降卒者,必染不詳。
而今日。
陸仁這個武安君不但坑殺降卒。
而這一殺。
便是足足二十萬。
在場衆人,雖不信儒家之怪力亂神說。
卻也明白。
將這份殺降之罪孽一併扛在肩上的武安君,到底承受了怎樣的煎熬。
在他的身旁。
所有的衆人,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中。
自然也包括着直播間所有的觀衆們。
除了依舊是在趁機帶得節奏的某些有心人之外。
餘下所有的華夏觀衆們,都同樣是沉默。
正如先前,陸仁所說之言。
所有的鮮血和殺戮,仇恨和罪惡……
是非功過,皆與後人評述。
武安君屠殺這二十萬之趙軍降卒,是對是錯?有功還是罪?
若站在趙國和其餘列國之人的角度,武安君自然是錯,自然有罪。
然而。
若站在武安君自己和秦國的角度呢?
明明有很多的話要說。
但是在此刻。
他們卻再也能說出一句話。
不待他們繼續說些什麼了。
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