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像裴凌和徐芳這種身份的人結拜，那至少得請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做見證人。
然後擺香案，斬雞頭，燒黃紙，立刻立金蘭帖等等。
這一系列程序辦理完後，等於這兩個人完全綁定在一起了。
如果其中一方落難，另外一方冷眼旁觀不施與援手，那落難的一方是可以拿着金蘭帖找見證人申訴的。
到時候這“不義”的名聲一流傳出去，那這人基本等於社會性死亡了。
但裴凌和徐芳畢竟都是當官的，並且兩個人都身居要職，手握實權。
這結拜的事一旦流傳出去，兩個人難免會觸犯“結黨”的官場大忌。
所以徐芳提議就在這荒郊野外結拜，顯然也是經過仔細考量的。
裴凌答應結拜的事後，二人立刻開始操辦。
雖然這野外的環境簡陋，但兩人結拜該有的程序一個沒少。
徐芳讓人拎了一隻路上隨手打的野雞過來。
二人斬雞頭，燒黃紙，現場寫下金蘭帖互換，然後喝下血酒，這就算是正式結爲異姓兄弟了。
這結義以後，徐芳和裴凌說話的態度立刻有了變化。
他指着不遠處正在被收殮的甘修然屍體道：“凌弟，你知道這甘修然是誰的人嗎？”
裴凌心中微微一動，他之所以答應和徐芳結拜，就是看在徐芳執掌皇城司多年，知道不少官場隱祕的份上。
徐芳一結拜後，立刻開始跟他聊這種交心的話題，這讓裴凌心裏對徐芳這人多了幾分認可。
“大哥您又不是不清楚，兄弟我剛入官場不久，對於官場上的事一點兒瞭解都沒有，像這些事情我全都得靠大哥您提點我纔行。”
“咱倆兄弟別說什麼‘提點’不‘提點’的話，只要是大哥知道的事，大哥一定不瞞你。”
徐芳把甘修然背後的溫益，以及溫益背後的樞密使曾布，這一系列關係鏈跟裴凌仔細講述了一遍。
裴凌聽後有些喫驚地問：“大哥，那照您這麼說，申王私賣鐵器這個案子，背後最大的主使者其實是樞密使曾布？”
“不一定。”
徐芳談起這些事來，整個人顯得老成持重到了極致，這和他先前急於立功的模樣完全不一致。
“曾布這個人在我看來，還是想爲天下做點兒事的，他應該不會參與私賣鐵器這種事。
另外溫益雖然現在曾布的人，但其實他和上一任開封府知府關係要更近一些。
現在新派全都希望官家能夠召回開封府前任知府，讓他入朝協助官家早日親政。
一個人要想讓下面的人都服你，那少不了得給下面人足夠的好處。
所以這私賣鐵器一事，我倒覺得是溫益和開封府前任知府一起在背後操弄。”
徐芳這番話算是和裴凌推心置腹了。
裴凌十分刻意地露了一個感動的眼神給徐芳，隨後好奇地問：“大哥，那開封府的前任知府是誰啊？”
“蔡京。”
徐芳隨口說出的這個名字，讓裴凌瞳孔微微一縮。
裴凌幾乎可以斷定，這私賣鐵器一案的幕後最大主使者，就是蔡京無疑。
因爲這傢伙就是傳說中的“北宋六賊”之首。
出於刻板印象，裴凌覺得什麼壞事只要和蔡京扯上關係，那多半就是他在幕後主使的。
嗯，沒錯，裴爺就是這麼講道理。
因爲徐芳還得忙着處理後續的一些事宜，所以約好了過兩天再在春風樓和裴凌一起喝酒。
臨近分別時，徐芳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他拍了拍裴凌的肩膀道：“凌弟，再過一段時間你應該就不會再感到孤單了，哥哥我在這裏提前跟你說聲恭喜。”
徐芳這話沒頭沒尾的，裴凌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
裴凌問了一句後，徐芳又神神祕祕地賣關子不說。
這讓裴凌也懶得問了，反正多半不是什麼壞事。
裴凌跟徐芳告別後，直接來到了城管司衙門。
先前已經提過了，城管司的正衙是用王海恩留下的宅院改的，前不久裴凌又花錢把旁邊兩棟宅院買了。
準備拿它們當城管司的宿舍和集訓場地。
不過目前城管司的正式員工，要麼是從宮中挑選出來的內侍和宦官，要麼是從禁軍挑選出來的精銳。
他們各自都有住的地方，暫時不需要住宿舍。
恰好方便了裴凌拿這地方安置夏天萍和柴復佑等人。
單純論居住環境，春風樓的條件肯定比城管司這邊更加優越。
但裴凌沒有忘記，春風樓原本是朱太后的產業，朱太后肯定還有暗子在那裏面。
裴凌把辛芩他們安頓在春風樓，這問題還不算大。
因爲就算朱太后知道了辛芩的身份，她也不會介意裴凌跟企圖對向皇太后不利的人在一起廝混。
畢竟敵人的敵人，等同於是朋友。
但要是朱太后知道裴凌一下收留了六七十個摩教成員，那她肯定會懷疑裴凌同樣有謀逆之心。
無論朱太后和向皇太后怎麼爭，始終有一個原則是不會變的。
那就是這個江山的主人只能姓趙，她們兩個都不會容忍有謀逆之心的人存在。
和春風樓相比，城管司這邊算是完全屬於裴凌的地盤兒。
只要手持裴凌特別訂製的城管司腰牌，沒有任何人會多嘴過問，這院子裏住了什麼人。
反正在裴凌的設計中，城管司也會招募一批編外人員在汴京城各地潛伏，時刻收集各方各面的消息。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裴凌按照先前跟辛芩他們約定好的敲門節奏，敲響了城管司正衙左邊這套院子的後門。
門後面立刻有人問了句：“你的益達？”
裴凌立馬回答：“不，是你的益達。”
吱呀……
房門打開。
辛芩不顧一切，直接撲到裴凌懷中，緊緊地抱着裴凌。
和世俗禮儀相比，和女兒家的羞澀矜持相比。
辛芩更願意用這種方式向裴凌表達她對裴凌的感謝。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裴凌這個時候讓辛芩去死，辛芩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裴凌拍了拍緊緊抱着他，不斷流着眼淚的辛芩，低聲道：“辛芩姐，這麼多人看着呢。”
辛芩紅着臉從裴凌懷中脫離出來，低着頭退回到人羣中。
這時秦卿和程大牛扶着聖公夏天萍走出來。
夏天萍衝秦卿和程大牛點了點頭，三人帶頭跪倒在地，一起衝裴凌低聲喊道：“感謝恩公救命之恩！”
夏天萍他們帶頭一跪，柴復佑和辛芩他們也跟着跪了下來：“感謝恩公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