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止步，有一事相問。”王宣臉上蒙着一張黑巾，壓着聲音。
趙素半路被人攔住，他有點慌亂，還是鎮定地示意侍衛不要動。
“有事請說。”趙素客氣地道。
“你知不知道，這次從長安打着大唐的旗號起兵的是何人？”
趙素一臉的訝異之色，他輕聲道：“天下人都知道是前朝皇室後裔李進，打着光復大唐的旗號起的兵。聽說有一支駐軍加入，現在一共有幾十萬大軍了。”
“鬼扯。”王宣冷冷道，“那人是你的管家，他打着李進的旗號起事，你到底知不知此事？或者就是你指使他做的這事，你在京城裏應外合。”
“不不不，不可能。”趙素驚得退了兩步，如果說別人還有可能，說是他的管家，那絕對不能。
“我的管家是駝背，一隻眼還是瞎的，他怎麼起事？”趙素解釋。
“他不會裝嗎？”王宣冷哼道。
“可是，他是我們趙府老管家的兒子，難道他們兩代人都在行騙？”
趙素震驚後，開始對來者說起了管家父子的事：
多年前，趙素之父一家因爲戰亂，變賣家產後，舉家來到盛城尋舅爺投親。
舅爺家在盛城開了幾家布行，生意很紅火。
趙父和趙母想幫着舅父打理布行，在盛城住下，將幾個孩子拉扯大。
哪知舅爺不願意，他說：“你們不懂生意，又不懂規矩，不適合幫我打理布行。不如，你們另尋別的事爲生，都是一樣。”
舅爺還是很大方的給了一處破舊的小宅院給趙素一家居住，又給了一家下人照顧他們的起居。
那一家人便是黑管家的父母和妹妹。
在黑管家父子的幫助和指點下，趙素的父親做了一家肉鋪的小二。
肉鋪的掌櫃人很好，知道趙家的孩子多，他會讓趙父帶幾根豬骨回家，或者便宜賣一塊肉。
後來黑管家父子拿銀子出來，又助趙素的父親開了一家小食鋪。
黑家父子說：“這是舅老爺的意思，銀子也是他給的。”
趙家的家境才慢慢好了起來，送趙素唸書。
趙素十分聰明，以至於先生從不收他的費，只說：以後你考上功名後，記得拉扯一下我的孩子就行了。
如今，趙素管轄的府衙裏面，有一位官吏，便是他先生的兒子。
在趙素唸書到科舉的這期間，黑管家的妹妹丟了，黑管家的父母死了。
黑管家幫着趙素娶妻管家，爲趙素死去的父母辦喪事。
“黑管家他很忠心的，我們家所有的事，都是他在幫着管理。”
“他人呢？”王宣問。
“唉，說起來我百思不得其解。”趙素皺着眉頭道。
“他每隔二十天，就會請幾天假出去。”
“所以，他一直沒歸來，我以爲他有事在外沒忙完。”
“直到有一天李進的侍衛向我要人，說我叫人將他們大人綁了。還說是李進來了我府就失了蹤影，就是在那一天，管家也失了蹤。”
“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王宣聽完趙素的話後，對趙素講起了李進的事。
“有一個人，半夜三更去平縣府衙威逼李進起事。李進去你家，本想對你透露這件事，哪知，他聽出了管家的聲音，便是那個前去威逼他的人。李進當場叫出了聲，被管家打暈，綁到了楚王府的地下室關了起來。”
“你你，你怎麼知道？”趙素震驚地着問。
王宣示意趙素跟他走，趙素對侍衛道：“你等在此地，我去前面說話。”
“是，大人。”侍衛擔憂地看着兩人的背影，從眼前慢慢往前走。
趙素跟着王宣走到街的盡頭，在轉角的地方站住。
王宣四下看看，街上除了偶爾走過打更的人，就是時不時有一位穿着孝服的官員，垂頭喪氣往宮裏走去。
那些官員回去想了半天，決定還是留在京城，現在出了京城更不安全。
帶在身上的財物會被流民哄搶，還會被人殺害。
“因爲李進一直同我關在一處。”王宣扯下了臉上的黑巾，“他現在還同我天天在一起。”
“王大人。”趙素大驚，“你這些天去了哪裏？”
“說來話長，我被楚王打暈關進了地下室，同李進關在一起。後來逃出來了，藏在一個地方。”
“你同李進都沒事，那實在是太好了。”趙素又驚又喜，隨後，他上前幾步，走到王宣面前輕聲問，“少夫人呢？”
“怎麼了？”王宣警覺地問。
“唉，現在這個局勢太亂，我想要是她出來主持大局，恐怕還有一線希望。”
王宣擺手，“三娘是女子，天下人怎麼會服她？”
王宣從不在人前稱三娘爲賤內之類的稱呼。他認爲，你可以稱你的妻子是賤內，我的妻子可是我的愛妻。
“以德服人，管是男是女。”趙素道，“我想了又想，之前，你父親還有辦法指揮大軍，如今，天下亂成一鍋粥，你父親也沒了辦法，唯有少夫人可解困局。”
“趙大人這麼看好三娘？”王宣有些驚訝。
“王大人，你不知道？”趙素問，他見王宣一臉的茫然之色，輕聲道，“外面有句流言：興朝兩代後，女子主天下。”
“真的假的？”
“真的。”趙素道，“麗豔樓的那個目中無人的金巧娘，不止一次在官員面前說這話。只要有官員反對，全被她趕出了麗豔樓，還說，‘你不聽我的話，以後別後悔來求我。’”
王宣暗忖，金巧娘這樣做，是在爲三娘好呢，還是害三娘？
這樣的流言在外傳，是好還是壞？
趙素追問，“少夫人在哪裏？很久沒看到她人，她還好吧？”
趙素曾猜測過，馮怡去了夷州，但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加之高陽侯府的女眷失了蹤影，他也不敢肯定少夫人的去處。
王宣猶豫了一下，想着三娘也說趙素人正直，是個好官的話，他輕聲道，“三娘她現在夷州。”
“什麼？”趙素又給驚跳了起來。
他目瞪口呆地怔在當場，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那一隊從夷州來的大軍，打着的旗子是馮字，恐怕就是馮氏。
“哈哈哈，天不絕我們呀。”趙素輕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摟着王宣的肩膀，得意地道：“王大人，恐怕你不知道少夫人現在人在何處吧。”
“三娘在夷州呀。”王宣扭了一下肩膀，想甩開趙素的手。
王宣很討厭同人勾腰搭背說話。
“不，不，明天你就能看見她。”
“不可能。”王宣愣了一下搖頭。
趙素的心情變好了起來，他伸出手掌笑道：“王大人，不如，我們賭一把。”
王宣瞅了他幾眼，點頭點，“行。”
“一百兩銀子。”趙素眼睛轉了一下，眨着眼笑道。
“可以，沒問題。”王宣一口答應了，只要他能趕緊見到三娘，一萬兩銀子也願意出。
“王大人，明天早上，我們到南城門等着少夫人歸來。”趙素的眼睛看向南城外。
從皇宮出來直行走天街，穿過朱雀門，再走明陽大通，走到底就是南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