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商鋪相繼開張,都想借着正月的一波熱鬧,多賺一些銀兩。
書坊這一天也開了門做生意,馮怡在下午時,來了書坊,她來是想打聽任穹和馮伸爭美人,誰得了手。
馮怡進書坊鋪時,見裏面有幾位學子打扮的男子在買筆墨。
學子們見馮怡走來,皆轉過身低下頭,生怕多看了她一眼,失了敬重和禮儀。
他們在戲棚裏看了那一齣戲,心中感慨萬分,原來,他們過去一直看不上眼的飈女,是如此的膽大。
他們都很佩服,馮三娘爲維護夫君的名聲而上公堂。世上多數的人會尊重強者。
大娃和小娃在第一間屋唸書寫字,黑八娘站在門口用點心,有人來了她好報信給少夫人。
馮怡走進了最後一間房,她反手將門緊閉,走進裏間,她驚訝地看到玉五娘坐在裏面用手帕抹着眼淚,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子。
馮怡走到她身邊坐下,關心問:“你怎麼了?”
玉五娘抽泣着,鼻息聲越來越重。
“有什麼事你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玉五娘過了一會才哽咽着道:“我從小跟着奶孃,爲了我能活命,她鄉下的家也不敢回,隱姓埋名在京城裏,嫁了一位小官吏玉藍爲繼室。”
“奶孃後來生了個兒子,纔在玉家站穩了,玉藍用奶孃給的銀子去打點,升爲了六品。”
“奶孃和玉藍對我極好,玉藍曾想爲我訂一門親,奶孃尋了一個藉口,‘這孩子從小有指腹爲婚。’從那後,玉家人都不再爲我尋親。”
……
馮怡從玉五娘嘴裏知道了,她從小長大的經歷,也知道了她如今遇到的煩心事。
玉五娘年紀早已過十五,她藉着爲母守孝三年,一直沒被官府罰銀或者強配人家。
但是,今年她的孝期就到了,過年時,玉藍提出:“五娘,既然,你以前指腹爲婚的男子一直沒來認這門親,就在玉家尋一位可靠的表兄弟嫁了。”
玉五娘自然不答應,一是,奶孃早告訴了她的身世,還給了她一大筆的金銀和幾間鋪子。
茶鋪和其他鋪子,是由同樣忠心的下人,以玉五孃舅舅的名義,一直在爲小主人打理着生意。
二是,她有心上人,她很喜歡劉武。因他們的家世相差太大,她根本無法嫁入相府,只得這樣乾耗着。
今年,玉五娘春節回玉家,遭受玉家人的白眼,還受了不少親戚的惡意。
有一位玉家表兄叫司清,他有娶妻,還有一房外室。
可他仍舊像條發情的公狗,在外四處尋找可下嘴的娘子。
司清跑來對玉五娘深情款款道:“表妹,我一直想同你單獨在一起,想要同你去看看月亮,這是我的願望,你能幫我實現嗎?”
玉五娘恨不得從地上撿起一坨牛屎,摸在他臉上,她冷冷道:“我一直有一個願望,想擁有百萬兩銀子,表兄,你能幫我實現嗎?”
司清立刻翻臉罵:“不認好歹。”
不知他回去同妻子說了什麼,司妻在走親戚時,一見玉五娘便指桑罵槐,“嫁不出去的老孃子,只得勾引別人的夫君。”
馮怡聽到這裏十分生氣,罵道:“什麼玩意,將他閹割了給你爲內侍都不夠格。”
馮怡和玉五娘不知道,她倆在上面說的話,劉武和孫玉在地道全聽見了,兩人十分惱怒。
馮怡冷笑了一下,“這世上有歌妓、藝妓,如今還有聊妓了,男人真會玩。”
“可不是,我想起來就生氣。他和我一樣姓玉,名義上是長輩,還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提出要我陪他聊天解悶,稱之爲‘聊伴’。這完全是對我的侮辱,而他還居然認爲這是在賞識我。”
有的人最爲可怕是,自己的言行帶着惡意,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毫無羞恥之心。
以馮怡所見,判斷一個人有無惡意,就是他能將自己的所言所爲,公之於衆。
能示人的言行,那是真誠的善意。
不能示人的言行,那就是可恥的惡意。
馮怡見玉五孃的那些名義上的家人,如今對她惡意滿滿,建議道:“你有兩條路擺脫他們,一是嫁人,二是爲女戶。”
爲女戶後,玉五娘就是獨立的戶主,做生意交稅,享受官府的保護。
如有人欺負她,不再經過家族處置,可直接報官。
“爲女戶。”玉五娘毫不猶豫道:“與其同不喜歡的人相處在一起過一生,還不如爲女戶自由自在。”
“是這樣。”馮怡贊同玉五孃的決定,“你要決定好了,就讓人去辦這事。”
多年來,這個世間對女人充滿了很多的不公,對弱女人更是充滿了滿滿的惡意。
孤身的弱女子,不只會受到來自一些男人的欺侮,還會受到一些女人的鄙視。
一些男人認爲,自己能看上你,來佔你的便宜,那是你天大的福份。
你做爲一名孤身弱女人,應該跪謝感恩。
一些女人認爲,你無本事得到男人的庇護,是極大的無能。
哪怕,那些女人自己並不見得擁有一位,對她有多庇護的男人。
玉五娘當天便叫一名牙人,去府衙爲自己立了女戶。
她辦好女戶後,又給了玉藍一筆銀子,並承諾:“弟弟以後進書院及娶妻,我一定會相助。”
玉藍年老體邁,自知護不住貌美的玉五娘。所以,在老妻死後,玉五娘被開茶鋪的舅舅來接走,他點頭同意了。
如今,玉五娘立了女戶纔回來告訴他知道,他無奈之下只能同意。
玉藍再三叮囑道,“五娘要保護好自己,你娘在地下才能安心。”
老妻死前,嘴裏最放不下心就是玉五娘,而不是她生的那位小兒子。
“我知道,您多保重。”玉五娘給他福了一禮。
至於,那兩位對玉五娘惡意滿滿的人,後來全被劉武着手收拾了。
他也不殺人,只是叫人將那名想佔玉五娘便宜的司清給閹割了。
司清的妻子和外室,奈不住寂寞,在外做起了皮肉生意。一來可以賺幾個銅板,二來可以解決身體的飢渴。
那位要玉五娘做陪聊解悶的小官叫玉肖華。
劉武向玉肖華的上司示意:“你要按我所說的做,年底官升一級。”
那人知劉武可不是說笑,劉武的父親是相爺,提一位小官輕鬆平常。
他按劉武所說,天天去招玉肖華的妻室前來說話,口口聲聲稱:陪本官閒聊,以解本官之悶。
用其身散發出的惡意,去還治其人之身,沒有比這更好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