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清清！”葉媽媽撲在最前面，“你活了，清清活了，他眼睛睜開了！”
幾個古董石青堰：……
都說他沒死了，他只是在睡覺。
葉溪清咳嗽了一聲，就連咳嗽的聲音都不大，顯得很虛弱無力。葉溪清揚起嘴角，剛想說他們怎麼全都圍在這裏，他的空氣都擁擠了。
可還沒等他笑起來，視線內就驟然一黑。
家人的模樣一瞬間就消失了，只有一片黑暗。
葉溪清指尖顫了顫，他想，大概是天黑了吧，是停電了嗎？跳閘了，所以房間裏才突然就黑了。
他就說，房子這麼大，要節省用電的嘛，是不是這個月還沒有交電費？
“石青堰…”葉溪清小小的叫了一聲，在他身邊的葉媽媽都只聽到一個青字，但外面焦急守候着的石青堰卻一字不落的聽到了。
他紅着眼擠進去，蹲到牀邊，握住葉溪清的手。
“我在，我在的，清兒？”
葉溪清闔了闔眼，輕輕笑了笑，“你是不是，沒，交電費？”
“什麼？”石青堰一愣，什麼意思？
“房間好黑，看不見啦。”葉溪清發現自己用氣聲說話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累，也不會斷斷續續的喫力或者覺得難受。
其他人或許聽不見，但石青堰是肯定能聽到的。
石青堰聽到了，所以他渾身僵硬着。有可能是他的眼睛出現了問題，他腦子也出問題了，所以纔會覺得這間房如今亮堂堂的，陽光都照射在地毯上。
一定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一定是。
石青堰的手開始顫抖，他的呼吸抖的更快。
“是…是，對不起，我沒開燈，忘記交電費了，明天天亮了，一定記得去交。”石青堰忍着酸澀的哭意，“清兒別生氣哦，明天就有電了。”
石青堰的聲音所有人都聽見了，在幾秒的愣住後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葉溪清的眼睛看不見了，他的視線中是黑色的。
葉媽媽捂着嘴躲進葉爸爸懷裏，不敢當着葉溪清的面哭出來。清清會聽見的，他聽見了，就會擔心。
其實，從石青堰的反應中，葉溪清也多少猜到了。可他的心情很平靜，人之將死，好像對很多事情都看得透徹了。
不就是眼睛看不見嗎？他的眼睛本來就一直都有些小毛小病的，這很正常。
就是有些可惜，他看不見石青堰的模樣了，想來他的陛下此刻的外表一定很憔悴吧？或者是鬍子拉碴沒什麼形象的樣子？
葉溪清想笑一笑，可他好累，擡起嘴角這個動作都覺得好累。
葉溪清乾脆閉上眼睛，深呼吸着緩了緩，纔再次睜開眼。眼中依舊是黑暗，葉溪清有些無奈。
“石青堰，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啊？”葉溪清也緊了緊石青堰的手，叫石青堰把他抱起來。
總是躺着，身上怪痛的，坐起來說不定會好一些。
看樣子葉溪清有些話想要單獨和石青堰說，雖然葉家人很不捨也想多看看葉溪清，但還是依次退了出去。
茶茶走在最後，他那張小臉泫然欲泣，這是他第二次…第二次看着爹爹消逝了。
茶茶難過的擦掉眼淚，踮起腳尖把門拉了過來，門縫合上，葉溪清也重新緩解了一下呼吸上的疼痛。
“陛下。”葉溪清額頭抵在石青堰的肩膀上，“我是不是，快走啦？”
他想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和石青堰提起來，這樣等他真的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石青堰應該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吧。
但這是不奏效的，因爲陛下現在就在難過，他難過的撕心裂肺，表面上又不想讓葉溪清擔心。
“沒有，清兒只是累了，你只是，需要好好睡一覺。”石青堰勉強笑着捏捏葉溪清的臉，“清兒，會回來的。”
葉溪清閉了閉眼，用氣聲笑道：“我也覺得。”
石青堰也閉上眼睛，他怕再不閉眼，眼淚就掉下來了。待會掉在葉溪清臉上，不就被清兒發現了嗎？陛下還想在清兒面前表現他英勇帥氣的一面，怎麼能哭呢？
氣氛安靜了一瞬。剛纔吧，葉溪清還覺得，他應該有很多話想要跟石青堰說。
可真的被石青堰抱在懷裏的時候，他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什麼話都沒有此時的擁抱更讓葉溪清安心。
他很害怕，很彷徨。
他要一個人去陰曹地府了嗎？他要變成鬼被陰差帶走了嗎？他會在黑暗中獨自待很久嗎？他會很久都見不到石青堰嗎？
沒有石青堰在的話，他一個人可該怎麼辦啊？
葉溪清的個人生活其實很笨，他都是按照機械化給他的方式去生活，如果沒有石青堰的話，葉溪清可能還每天都按部就班的。
起牀，燒水，吃藥，自動炒菜鍋，也不會想要出門，也不會遇到小狼和狐狸，還有杜老和賀老。
當然，還有那個被自己父母拋棄的女孩小云朵。
那個喜歡錯人的女孩，那個固執相信着男神的女孩。還有那隻一直在等主人回家的小布布。
嗯，也不會有逾白宴溫、茶茶和落塵。
他們不會有那麼多奇遇般的生活，或許他二姐會因爲秦柔雅的貪婪而身亡，也許整個葉家會全都死在滿是陰魂厲鬼的別墅裏。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和石青堰有了那麼多的共同回憶。
當然，還有他們的前世。他們的前世還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雖然後面都被苦痛填滿，可值得懷念的還是有很多。
比如落塵的到來，比如茶茶的誕生，還有逾白唸書時鬧出的笑話，宴溫跨越宮牆時摔出去的一米遠。
葉溪清抓住石青堰衣服的那隻手鬆了松。
原來人死之前，真的會有走馬燈，那一晃一晃的，一幀幀全都是他捨不得的回憶，
“石青堰，我忽然想起來，我好像還欠你一次紅色的婚禮。我還沒能爲你穿上紅色的婚服，那身白色的…被我弄髒了。”
葉溪清的遺憾又多了一項。
他還沒能看到石青堰穿上大紅色的喜服，沒看到石青堰騎着馬，恣意昂揚的在草原上奔逐。
石青堰會伸出手，邀他上馬。
陛下會爽朗一笑，“清兒，來，同朕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