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坊司裏輕歌曼舞時。
皇宮書房裏。
皇帝正雷霆震怒,對下首的傢伙們狂拍桌子。
“現在那些血鬼已經突破了秦風路的防線,永興軍路和京兆府正在調遣兵糧前去支援,值此理應共志成城之時,你們竟然還在爭論該由誰掛帥之事!?”
“你們還有一點點的爲公之心嗎?我滿朝袞袞諸公,紫袍玉帶者何其多,結果論忠君報國,竟連一些江湖人都不如嗎?”
“臣等知罪!”
“萬望官家息怒!氣大傷身啊!”
下首處,大相公等幾位高官跪地。
所謂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
此時在書房裏,幾人商議的就是天下大事。
商討該由誰帶隊領軍,前去支援前線。
關於這件事情,各家都有說法,但爭論的還不算是多激烈。
關鍵是後面。
軍糧等倒是還好說。
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白花花的銀子各家該掏多少?
這其中的分配,可是個大問題。
這也是皇帝大怒的原因。
蒜精雖然可以有效殺傷那些血鬼,但用一次就差不多沒用了,真正頂用的,還是鍍銀的武器。
甚至是用銀錠砸過去都很有用。
血鬼對銀器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聽說現在好多逃到汴梁城的富貴人家,已經開始用銀子打造房屋了。
別說這些人,就是他們的一些家眷,也在默許下,開始把銀子化開,用銀液給房屋鍍銀了。
有一些害怕至極的,更是用純銀去造個狗窩一樣的小屋子了,豪牀大被,美姬歌婢不去睡,只有睡在這小狗窩裏才安心。
委實是ptsd了。
足見被那些血鬼嚇破膽了。
因此儘管皇帝發火,但銀子的攤派,這幾人還是不敢輕易鬆口。
畢竟他們身後都是一大批的人員追隨,這些人追隨他們是看準能夠撈銀子撈好處的,你這把自己的刀往自家窩裏砍,誰會願意的?
真砍下去了,他們的位子恐怕也坐不穩了。
當然,客觀事實擺在這裏,加上皇帝的催逼,這些人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一個個就想要讓其餘人多出點,自己派系少出點,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對視一眼,彼此瞭然於胸,明白對方都是這個想法。
這時候可不能幾敗俱傷啊!
暗暗使了幾個眼神,在皇帝的連連催逼下,幾人默契的達成了合作。
這時候就是他們袍笏登場,登臺唱戲的時候了。
劣幣驅逐良幣,古早已有之。
皇帝親小人嫌忠良的惡果在此時顯現了。
看着地下的這羣互相對視沉默的大臣,皇帝心中悲涼。
這就是他依仗爲心腹的梗骨之臣啊!全是小人啊!
當然,儘管小人,能到這個位子上的人物角色,絕沒有笨的。
一個個都是人精。
甚至相比那些清流,更加精於實事,知道下面的一些貓膩齷齪之處——畢竟都是慢慢上來的。
他們都很理解清楚的知道,這時候扯皮,對天下,甚至對他們自己都沒有任何好處。
尤其是皇帝竟然要讓他們捐銀——這時候把銀子捐獻出去,不是明擺着自己是貪官了嗎?
哦,大筆一揮,幾十上百萬的銀子流水般的撒出去,皇帝現在龍顏大悅的嘉獎了,那然後呢?
那一些縫縫補補的官袍不是百穿了,戲不是白演了,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如果是血鬼贏了還沒什麼,但要是度過此關,秋後算賬下,全族都可以在地下團聚了。
簡單來說,所有人都被架在臺子上,根本就下不來。
這時候不是舍銀子保命的事情了,而是捨棄了銀子,命一樣保不住,還有可能連累全族......
所以這個時候讓他們當官的交銀子,那是萬萬不能的,幾百上千兩還能說是多年積蓄,省喫儉用,幾十萬兩,你說自己不貪,那可真就是侮辱天下人的智商了。
“官家,正所謂藏富於民,天下最富有之國除我大宋不做二國之想,而天下最富之民,除我汴梁民衆,也無第二城之想。”
“對啊,黃相公說的對,天下興衰,匹夫有責,官家,我等爲天下辛勞這麼多年,現在朝廷有難,地下人應該主動積極的把銀子上交啊!”
“八十萬的禁軍就在左近,只要官家發話,相信銀子瞬間就能堆成一座銀海。”
“糊塗,禁軍的家人大部分在汴梁,若是如此操作,恐怕軍營譁變,萬一不忍言之事發生,誰擔這責任?”
“不能用軍隊強逼也好辦,底下那些臃腫的官吏這時候不是就派上用場了?”
“李大人妙計啊!沒錯,國朝養他們百年,這時候也該效死了!”
書房裏。
一個個七嘴八舌,轉瞬就全部默契的把銀子從自己身上轉到了百姓身上了。
反正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讓底下的老百姓們先多苦苦,多受受。
畢竟脣亡齒寒。
現在是先要顧全大局,他們這些名門望族們要是完了,大宋就真的玩完了。
最好的例子就是遼國了。
號稱有控弦百萬之勇士。
但大遼皇族一完,那些悍勇的遼人還不是和沒頭蒼蠅一樣,亂成了一團了?
甚至那些貴族們,現在紛紛出逃到汴梁裏,大肆購買汴梁的房屋。
足見蛇無頭還是不行的。
想要保全天下,就要先保護好他們。
而保護好他們,就是保全天下。
邏輯很通暢,有理有據,還有例子。
皇帝都被說服了。
或者說,他很希望能有個適當的理由,反正銀子一定要籌措出來的,至於怎麼來的,他現在也管不了了。
“既然如此,速速命令下面的官吏徵集民間藏銀,若是有私藏者,罪同叛國!斬首示衆!”
“旨意就不下發了,此事朕就全權委託,由你們幾個大相公去操辦吧。”
“只有一點,務必保證前線銀子的供給。”
皇帝的話落下後,在場幾位大相公都是面容如初,高呼萬歲聖明,但心裏卻都是在彼其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