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點二十分。
如往常一樣,早已經有了生物鐘的餘歡水準時睜開雙眼。
儘管不用上班了,也還是默默的起牀洗漱。
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是如此快,如此令人珍惜。
睜開眼後,看到的不是那個熟悉的天花板。
側頭從臥室看,倒是能夠看到客廳裏一個奇怪的深灰色大理石背景牆一樣的玩意。
耳邊沒有一個尖銳的聲音連連催促叫他給兒子做飯了。
也沒有不斷吼着“餘晨,再不起就遲到了,讓你昨天不早睡”的聲音了。
更沒有小腿吧嗒吧嗒的快步跑來跑去的聲音了。
一個人的生活,除了開始的解脫感後,之後就讓他陷入有點兒無所事事的迷茫空洞之中。
這裏是他租的一個高檔房子。
出於最後瘋狂的想法,“診斷”出癌症的他,瀟灑的淨身出戶,利落的簽字離婚了。
所以自覺這段時間是最後日子的他,也沒有委屈自己。
之後的這點兒日子,他想要爲自己活一把。
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收拾好的餘歡水接起一看,發現是電視臺裏的白副主任的電話。
從醫院裏診斷出是絕症後,再也不復原本避事態度的他,破罐破摔,路上見義勇爲了一把。
直接用手裏的袋子把個當街行兇的兇徒給砸暈了。
這之後,受到了電視臺的採訪。
結果他見義勇爲的事情就宣傳出去了,連帶着他身患絕症的事情,直接就引爆了嘉林市的熱點話題。
他參加了好幾個訪談節目。
妻子...
前妻有時給他打電話,也罕見的溫柔多了。
讓他不由回想起曾經他還能行的時候,甘虹那雙目含光,神態溫婉的樣子。
時光一去不復返。
自從十年前騎車帶着好友大壯意氣風發的趕去酒店談生意,結果被一輛卡車撞飛,真的風發之後。
醫院裏,面對警方,在把騎摩托車的責任扔在車禍死掉的大壯身上後,他就一直一蹶不振了。
像是那一天曾經風發青年餘歡水一起和大壯死了一樣......
至於當天正和投資人一起喫飯最後被放鴿子的呂夫蒙?
清楚知道事情真相,知道是誰騎車,也默認了大壯擔責的呂夫蒙,一年後向他借錢十三萬後,就消失的不知道去了哪裏了。
最近找到對方要求還錢,卻被連刷了幾次。
最後一次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證讓他隨便挑選買車後,信心滿滿的帶着妻子去挑車,結果直接和妻子被晾在了4s店裏......
也算是他和妻子離婚的導火索了。
有時候不僅僅是別人覺得,餘歡水自己都覺得自己活的窩囊。
所以快要死的時候,他決定不能再窩囊下去了。
十三萬他要要回來!
梁主任那些人他要舉報!
兒子和妻子,他也要留下一筆錢讓她們好好生活!
器官販賣組織的人也不能放過——雖然他現在花的錢都是器官販賣組織的預付款吧。
“遺願清單還沒弄好嗎?”
自從他見義勇爲的事蹟出名,有個企業家會贊助一百萬後,已經打定主意不要梁主任那些贓款,順帶舉報的餘歡水,一邊皺眉的接聽了電話,一邊目光看向了電腦郵件。
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迴音。
十來分鐘後,他掛斷了電話。
白副主任是來跟他確定行程,順帶讓他好好休息的。
那企業家的錢也不好拿的,明天上午起碼要去兩家工廠裏宣講一下......
還有他們單位宏強電纜,聯繫白副主任,準備也給他表彰之類的,聽說已經開始拉上了橫幅了......
餘歡水笑了一下,覺得挺好笑的。
十年冷暖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暖。
搖搖頭,餘歡水發了個郵件催促了一下後,正要出門喫早餐時,房門就被敲響了。
一開門,餘歡水就眼前一亮。
一個外套薄款粉色衛衣,青春氣息滿滿,眼神似是小鹿般純淨,臉上膠原蛋白滿滿的靚麗女孩正站在門外的向他看來。
他覺得對方有點兒眼熟。
旋即他恍然,對方不是酒吧裏發傳單,問他信什麼的小姑娘嗎?
也是看到了這個“臨終遺願”組織的傳單,他才聯繫對方,決定完成一些臨終遺願的。
原本一直沒有消息,還以爲落選了,沒想到這次直接上門來了。
“你們那個遺願清單組織總不會只有你一個工作人員吧?”
餘歡水讓開位置,奇怪道。
儘管小姑娘很漂亮,dna本能的動了下,但他還是選擇優先完成自己的那些遺願。
人都要掛了,他可真沒那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
“餘大哥,我叫欒冰然,是遺願清單組織的工作人員,是由我負責你的清單執行的。”
欒冰然進來後,目光掃視四周,眼神忽然一亮。
在客廳裏,一面深灰近黑的背景牆,看起來不起眼,一些細節處,卻讓很關注一些東西的欒冰然不由驚訝起來。
來到近前,仔細分辨後,欒冰然忍不住轉頭看向了餘歡水道:
“沒看錯,這個是伯爵灰大理石背景牆,意大利的,相當昂貴的!”
“餘大哥,你好厲害!”
原本想說這裏是他租的房子,他都不知道這玩意這麼好,正用好奇眼神看過去順帶準備詢問價格的餘歡水,頓時把話嚥了回去。
有幾個中年男人能受得住漂亮小姑娘用崇拜的目光看過來的眼神的?
當然,那些成功人士不用說,普通的中年男性,恐怕真沒有幾個頂的。
“嗨,這東西我都不懂,還是你們年輕人懂的多。”
餘歡水話語模糊,既像是低調的謙虛,又像是另類的凡爾賽。
話裏話外,既沒有認這屋子裝修和自己有關,但也沒有否認,深得職場囫圇話精髓。
只是在這個語境下,欒冰然明顯是誤會了,眼神頓時更加亮了起來。
“餘大哥,你好有品位啊!”
“我這一路好熱,想喝點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