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依舊淚流滿面。
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啊。
奶奶早就去世了，爲什麼還能看見她給自己熬湯呢。
奶奶，奶奶。
啪！
程明珠惡狠狠地一巴掌在快要接近決明的臉時收了點力，最後輕輕地拍了一下決明消瘦的臉。
要不是看這小孩子還受着傷，程明珠指定要揮舞起大砍刀讓這不長眼的小娃子看一看她程明珠是奶奶還是姑奶奶！
感受着臉上的疼痛，痛哭流涕的決明眼淚一頓，旋即艱難地擡起手，揉了揉眼睛。
這下看清了。
一個鼓着腮幫子像個河豚一樣的女孩正在怒氣衝衝地盯着他看。
另一邊，則是一個穿着黑袍頭髮凌亂的捲毛怪人，手上拿了個玉米餅在啃着。
玉米餅？
決明嚥了口口水。
但是旋即，看着那個熟悉的黑袍，瞬間想起了剛剛臨死前，好像就是這個穿着黑袍的男人救了自己。
“我……我還……”
“你還活着！但是再不好好說話，你離死也差不了多遠了！”
程明珠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從一邊放滿了玉米餅的筐筐裏拿了個玉米餅子出來，掰碎了一點，塞進了決明的嘴裏。
玉米餅是剛剛聽到消息後，忙不迭地趕來的姜白芷帶着乙隊送來的，本來蕭子期就爲西城帶來了大量的糧食，這只是其中極小的一部分，正好留作給這些快要餓死的百姓們喫。
如今主犯已經被擒獲，追殺剩下的人的事情，就交給了一直守在各大城門口的蕭子期等人，以及林渺友情提供的無數小螞蟻。
那些受到黑氣影響的大多數賭徒如今也在接受治療，夏家姐弟倆和姜白芷齊齊上陣，畫符的畫符，喝牛奶的喝牛奶，開藥方熬藥的熬藥，姜白芷帶來的一些能夠幫助恢復實力的輔助系能力者們也在忙碌着。
林渺熬完了一大鍋餅乾糊糊，擦了擦手心的汗，就看到不懂事的程明珠正在貼心地把幹不拉差的玉米餅，往重傷患者的嘴裏塞？
“等等等，先給他喝水！”
這孩子流了這麼多血，肯定得先喝點水補補水啊，看看人家孩子嘴巴都裂成什麼樣了。
不遠處的人羣中，突然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地喊叫聲。
“我的老婆……我兒子，我女兒，啊！！！我都幹了什麼啊啊啊！！！”
林渺一轉頭，就看到那個將自己的兒女妻子全部賣掉的男人正在嘶吼着，跪在地上，不住地用自己的頭狠狠磕着地。
去除體內的黑氣後，他顯然也清醒了過來。
如今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爲，自然崩潰了。
而像他這樣的人，在這羣賭徒中，遠遠不止一個。
轟——
小蠻一錘子狠狠砸在了一個綁着白色帶子的人的身邊，嚇得他一瞬間屎尿橫流，滿嘴的姑奶奶饒命。
這人原本一直躲在的廁所隔間裏，誰知道一擡頭，就看到天花板上趴了一隻巨大的大螞蟻，正咧着嘴衝他笑呢！
“說！被賣掉的人都去了哪裏！”
“我我我……我說，我說！男人都被送去了屠宰場，不過現在城裏面大亂，屠宰場應該也沒什麼人在幹活了，女的，女的都被送去了妓院……”
大多數賭徒在聽到這段話後，都身子一歪，倉皇地跌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我的兒子……我家老孃……”
“屠宰場在哪！屠宰場在哪！”
……
林渺看着那邊的場景，嘆了口氣。
“大哥，這些人之後，應該會永遠活在痛苦中吧，在自己被控制的時候，親手將自己的至親送進地獄，我，我很想爲西城的人們做點什麼……”
曹大炮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玉米餅子，神色莫名地看向那邊。
一個男人已經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當場從高高的看臺上跳了下去，後面的人想要效仿，又被小蠻一錘子攔住。
林渺看向身邊滿臉憐憫又茫然的大炮，一把攬住了曹大炮如今已經很是結實的肩膀，正色道，
“大炮，這世界上既然有杜琴、蕭將軍那樣的善人，就肯定會有惡人，他們確實可憐，但是惡人，也是殺不光的。我們現在能做的呢，就是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儘可能地多殺一些惡人，這樣，也不算違背了自己的良心。”
林渺知道，曹大炮不像她和程明珠一樣，經歷過如此可怕的十年末世。
對於她和程明珠已經三十多歲的心理年齡來說，曹大炮還只是一個孩子呢。
一個善良的，正直的孩子。
能夠產生憐憫的情緒再正常不過。
林渺不希望將大炮培養成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在殺伐果斷的前提下，能夠保持一些人情味，這纔是一個真正的強者應該具備的東西。
如果自己真的失去了良心，失去了人性，那麼和大偉哥、柳富貴這些人比起來，又有什麼不同呢？
“有這樣的情緒是對的，但是憐憫世人的前提，是你有這個實力去憐憫。”
程明珠看着決明睡着後，也緩緩起身，站到了曹大炮的另一邊。
她看向場中那些痛苦的人們，神情平淡。
“只要你夠強，你就能改變這個世界的法則。”
林渺欣慰地看了眼明珠。
自己和明珠共患難多年，兩人顯然在這種大局觀方面，達成了高度一致。
腳踩大地，頭頂蒼天。
曹大炮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重新變成清明。
他自然憐憫同情這些人，可是如今的他不是孑然一身，身邊有着他此生最重要的兩個夥伴。
“嘿嘿，我知道了大哥！”
“我先保護好你和大力妹，然後成爲這世界上最強的男人！”
曹大炮的黑袍迎風而動！
啪嗒——
程明珠沒好氣地拍了一下曹大炮的腦袋，“行了別犯二了，趕緊先來幫着熬糊糊。”
“我知道！變強，先從熬糊糊開始！”
“強者也是需要喫飯的！！”
“神經病啊你！”
林渺溫和地看了眼身後兩人打打鬧鬧的樣子，再度回頭看向那邊高臺上痛苦的賭徒們。
末世，就是這樣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