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惠州的當天晚上,我便請阿雲喫飯,爲他接風,順便打聽了“眼鏡”家裏的一些情況。
整個過程,阿雲都很低沉,只是不停地喝啤酒。
可想而知,白髮送黑髮的心情是何等的悲慼!場面又是何等的淒涼!
最關鍵的是,面對在村口迎接“眼鏡”回家的舅舅、舅媽以及衆親友,阿雲卻不敢道出“眼鏡”老表真正的死因,只能是以“眼鏡”在海里游泳時腳抽筋被淹死爲由,違心將全村的親朋戚有集體忽悠過去。
由於“眼鏡”是因拘捕被槍爆而死,緝毒警察沒有口供,也就沒有信息提供給嫌疑人當地公安局;只要阿雲和與“眼鏡”當初一同出來的那個兄弟不說,“眼鏡”的死因必將永遠成迷。
當然,他倆也不會傻到如此程度,除非腦袋被車撞過!
據阿雲悲情地講:舅舅、舅媽替“眼鏡”請了8個先生做了3天法事,舅媽哭暈過去兩次,都是靠掐人中穴將其悠轉過來;最厲害的一次是裝“眼鏡”骨灰的棺材入土的時候,舅媽哭得是幾乎肝腸斷裂!
離家時是一個鮮活的人被父母送到村口;大半年過去後,接到的只是一盒骨灰,怎讓家中親人不傷悲?!
“眼鏡”在家的時候,通過媒婆介紹尋得一門本鄉的姻緣,都動了手續,給了見面禮金;原計劃是出來打兩年工後就回去完婚,結果是“山伯”魂飛化蝶,而“英臺”尚留人間!
那時候,農村青年大部分都是媒婆牽線,不是自由戀愛,在婚前根本談不上雙方之間會有很深的情感;因此,妹子既沒有披麻,也不用戴孝,只在“眼鏡”遺像前陪“眼鏡”父母流了些許眼淚;待“眼鏡”頭七過後,女方便退回了全部禮金。
試想:假設“眼鏡”那次僥倖逃過一劫,以他和阿雲的慾望和野心,又能走多遠呢?如果“眼鏡”回家成婚後再出事,受傷害的又多了一個善良的女人!
所以,“眼鏡”出事只是遲早,解救了一個還是初婚的妹子,也算是“眼鏡”祖上積德!要不,揹負着“死囚”遺孀的再婚生活是很艱辛的;本地知情人家肯定不會上門提親,除非遠嫁他鄉!
也相信阿雲流過淚!箇中的感受毋庸置疑!
販毒不必看場子,除非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鐵桿兄弟,其他的人是很難信任的!否則,是給自己栽根種苦!
失去“眼鏡”老表,等於是切斷了阿雲的一隻手臂!
他還會繼續嗎?只有自己知道!
“輝哥,老表出事,我是甚感內疚!他一走,淡水那邊已成了一盤散沙;那邊畢竟是我幾年打拼攢下的根基,我不能放棄,所以,我決定退出阿昌的場子,帶兄弟們撤回淡水!”
我知道,阿雲絕對不會收手的!也收不了手!
“這樣也好,先穩住根基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輝哥,你已經開始走上正道了,兄弟爲你高興!你也可以把阿昌的場子接過來的,這樣又多了份收入,只要是你想接,阿昌肯定願意!”
聽阿雲的意思,他還是希望把我留在道上。
“雲哥,我就種好這一畝三分地算了,嘴裏的飯多了,嚼不爛,難以嚥下喉!況且,我的個性你也瞭解,本就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是有些事逼着走了這段路的!”
我只是不想和阿雲直接攪合在一起!但每遇到一些糾纏,又不得不依靠阿雲來助力!
如果以後遇到麻煩,我還是會向阿雲求助的。
“也是!你能收的住自己的心,把控得住自己的性子,這一點,確實值得兄弟們佩服!老表生前就多次提到你,而且你是他最佩服的人!”
“我也只是在運氣方面比大家稍微好一點而已;雲哥,不用我說你也心裏明白:沒有你的相幫,也不會有我的今天;你們都算的上是我的貴人!”
“你的命水真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輝哥,炳強這裏還是麻煩你多費點心,等到可以進廠了,我就會把他送到廠裏去打工;雖然我過淡水了,如果你這邊有用得着兄弟時候,一句話的事!”
當晚,阿雲就心思沉悶地回淡水了。
阿雲一走,我的心裏還是有些失落;畢竟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事,而且幾次他都是竭盡全力,拼死一搏!
只是,我沒有達到他的預期,會令他或多或少有些失望而歸;特別“眼鏡”之死,在他心裏難免會留下一些疙瘩。
阿雲會捨得放棄“眼鏡”爲之丟命的事麼?
我猜想是很難的,除非他先下狠心把自己的毒癮戒掉,但又有談何容易啊!
後來,我也見過幾個“癮君子”,從政府戒毒所出來以後,不久又重操舊業;其原因很簡單:蒼蠅不盯無縫的蛋!那些曾經拖你下水的人,時刻都在惦記着你的生死,關注着你的去向!
你只要還留有一絲心癮,就逃不出他們的魔爪!會把你牢牢控制在手心!
你要是迷途知返了,他們還怎麼活?!
就像是追債的人,都希望欠債者身體健康,只要活着,就還有還錢的希望;死了就一了百了,只能在黃泉路上等待追債者的到來!
然而,我的訓練館前景也不容樂觀;綜治辦的受訓計劃很快就要結束了,以後還會有多少人報名前來受訓,完全是個未知數!
難道真如司令所安排的那樣,去找歐陽叔叔,賺取他團部的伙食費嗎?
還有兩件事等待着我:一個是曹姐打算什麼時候會用到我;二個是癩老七的復仇計劃是否放棄。
關鍵還是曹姐的事,憑我一己之力能行嗎?
這其中的哪一件都不可小覷,都會有難以預想的結果!都值得我去拼命!
而且,這都是要面對的!
真的要全身而退,不染江湖事,好難啊!
隨着時間的一天天流失,我隱隱感覺都麻兇險正朝我逼近,只是不知道誰先誰後!
而這些,我都只能在心裏靜候着,不敢向王沁提及,怕她擔心。
儘管王沁還沒有向我挑明很快結婚的事是逗我的,但司令的話我是絕對相信的!
該來的,總會來!
縮頭沒用,迎上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