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爹的確有私心，當年靖難之役時，大軍士氣低迷，沒有人會認爲這場造反能夠成功。可當爹看到你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在軍中已經樹立起了極高的威望，所以纔會說出這些話，讓你有個盼頭，好爲爹出力。”
“你做到了，可爹卻反悔了，立了你大哥作太子。爹當了皇帝，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爹的想法去實行。所以爹不得不委屈你了。”
拍了拍朱高煦的肩膀，朱棣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發紅了，幾滴眼淚順着眼角流淌而出。
他爲什麼這麼疼老二？除了他和自己年輕時很像之外，還有對他的愧疚。不然就衝他這些年做的糊塗事，朱棣早就把他貶成了庶人！
朱棣哭了，朱高煦又何嘗沒哭呢？只不過他不願意在朱棣面前表現出來，所以連忙把頭扭向一邊，偷偷抹去自己的眼淚。
“這些年，你大哥監國有方，咱們爺們外出打仗，他能保證後方不出亂子，已經說明他的能力了。雖然爹總是罵他不爭氣，但爹心裏對他還是很滿意的，大明的未來，也需要一個施仁政的皇帝。”
“老二，你也監國有一段日子了，也應該明白，這個位子其實不適合你。你的能力，只有在戰場上才能體現出來。”
“記得你大伯活着的時候，爹從來沒對那個位子起過什麼念想，我只喜歡無憂無慮的做個燕王，國家需要打仗，我情願做個大將軍，爲國效力。可惜啊，天不遂人願，你大伯年紀輕輕的就走了。”
除了朱元璋，朱棣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他大哥朱標了。他可以說是朱標一手帶大的，很多事情、道理，也都是大哥教導他的。他的心裏，對朱標充滿了敬佩與崇拜。
即使靖難成功，朱棣也沒有想要殺了建文，因爲他是朱標的兒子。
饒是朱高煦再傻，此時也能明白朱棣這話中的意思。這是要他放棄對那個位子的念頭，他並不適合。
連他那已故的大伯都搬出來了，足以表明朱棣的決心。
以朱高煦的脾氣，他當即就想反駁兩句，但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並沒有言語。
“爹，您說得對，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兒子沒有像大哥那樣的本事，自然也不該對皇位起念頭。”
朱棣有些錯愕的看了一眼，好傢伙，這還是他的老二嗎？怎麼說話文鄒鄒的，這是要當大學士啊？
還沒等朱棣反應過來，朱高煦又把手伸入懷中，將一塊金燦燦的物件拿了出來，同奏摺一起放到了桌子上。
朱棣一瞧，這不是三千營的兵符嗎？老二把這東西拿出來幹什麼，這可是他奪權唯一的底牌了。
“爹，這軍權我不要了，您收回去吧。那個位子，我也不想了，自家人爲了一個位置明爭暗奪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您要出征，兒子給您背箭袋，領兵打仗也好，做您身邊一個親衛也行。您需要做什麼，一聲令下，兒子二話不說，立刻給您辦了。”
“我……我其實也不想跟大哥作對的，我只是……只是想讓您多看我一眼，我想讓您知道，我朱高煦也是您引以爲傲的兒子。”
朱高煦一邊跪下磕頭，一邊用着哭腔說道。
朱棣有些發愣，今天老二情況有些不太對啊，難道林小子說得是真的？就一句道歉就能讓漢王回心轉意？
看出朱棣的疑惑，朱高煦解釋道：“爹，兒子被關禁閉的這幾天，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奇怪的夢？具體說說。”
“兒子夢到，自己不知怎的，就來到了黃河沿岸的地方。周圍有很多很多，經歷了旱災的難民，他們那無助的眼神，更是烙印在兒子的心底。”
“然後，兒子又突然到了京城門外。看見三千營的兄弟們，全都……全都倒在了那裏，屍山血海，就連軍旗都倒在了血泊裏。”
“四周都是異族人，兒子剛想拔刀迎戰，卻突然又醒了過來。”
聽着朱高煦的描述，朱棣很快就想到了，那是瓦剌入侵大明的場景。只是朱高煦應該不知道朱祁鎮的事情，又怎麼會夢見的？
難道，是林逸故意這麼做的？
“爹，兒子情願不要這個皇位，兒子現在就想上戰場，將那些異族人全部斬盡殺絕。三千營兄弟們的命，絕對不能這麼白白丟了！”
朱高煦殺心已起，他從小混跡在軍營裏，跟軍營裏的將士們都是當兄弟處的。現在讓他看見將士們都倒在自家門口，心裏能不窩火嗎？
“行了行了，爹知道了。你先消消氣，接下來的遠征，有你發泄的時候。虎符爹先不收了，這幾日，你好好操練兵馬，把大明軍隊的戰鬥力給我練出來。”
“兒臣領旨！”
朱高煦一甩袍袖，將虎符重新塞入懷裏，隨即便離開了。
“好小子，用這招來轉移漢王的注意力，可真有你的。”
古人都是信夢的，就算有的不信，也會竭盡全力避免夢中的災難發生。朱高煦現在就屬於這種情況，三千營的將士們都是他和老爺子的心血，全被異族剿滅了算怎麼個事？！
這種情況，絕對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