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棣的示意下,老太監高聲喊道:“宣,新科進士于謙、曹斌、楊倫,隨旨覲見!”
話音一落,從門外走進來三個書生裝扮的人。其中一人走的搖搖晃晃,滿臉通紅,很明顯是剛喝了酒過來的。
另外兩人略顯緊張,走路步伐都有些僵硬,但看他們的表情,似乎不想跟這個酒鬼走在一塊。
“草民于謙、楊倫、曹斌叩見皇上!”
就連三人一起向皇上請安時,兩人都不由得往旁邊挪了挪。
林逸打眼一瞧,便知道這個醉醺醺的傢伙就是于謙了。
現在的于謙,只是一位書生,還不是以後的那位於少保!
朱棣自然也看見了于謙的與衆不同,他並沒有因此生氣,而是慢慢走到他們面前。
“了不起,都擡起頭來讓朕瞧瞧,看看本朝的文曲星,長得什麼樣?”
聽到皇上發話,楊倫和曹斌連忙擡起了頭,但面上仍是一副緊張的神色。唯有于謙,那腦袋還是磕在地上沒擡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才導致的。
朱棣點了點頭,心中大致有了個數。
“于謙。”
“嗯?”
聽到朱棣喊他,于謙這才晃晃悠悠擡起了頭。
“你喝了多少酒啊,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還是說,你想當本朝的李太白,故意如此?”
見皇上刁難人了,朱高熾連忙起身來到朱棣身旁,替于謙打圓場道:“回皇上話,于謙陡然高中,或是被同鄉灌醉,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見,這才……”
“你讓他自己說。”
朱棣略有不滿的瞪了一眼朱高熾,就顯着你有嘴了是吧?
于謙咂了咂嘴,解釋道:“回皇上話。昨天接到信,家母去世了!學生痛心不已,故飲酒二升,至今未醒。”
“父母已故,怎能飲酒?”朱棣又問道。
“學生自幼蒙寡母養大成人,未及報恩,家母便故去了。學生本想也飲酒醉死,但又怕辜負了父母的恩情。”
朱棣輕笑的搖了搖頭,有些不理解于謙這麼做的意義在哪。
“真是個怪人啊。既然事出有因,我也就不責備你了。”
“你們以故鄉爲題,寫一首五言詩,來爲今日的盛宴助助興吧,讓在場的官員們也點評一下。或思鄉、或懷親,皆可。”
皇上下了命令,身爲臣子自然要執行。
楊倫和曹斌略微思索,很快便作出了兩首詩。
雖然不是驚豔絕倫,但其中可圈可點之處還是不少的,也足以證明他們的真才實學。
“于謙,該你了。”
于謙沒有立即作詩,而是先說道:“皇上,臣的詩,恐怕不應景。”
“但說無妨。”
被他這麼一說,朱棣也有些好奇了起來,這位狀元郎,會做出什麼樣的詩來呢?
林逸居高俯視着下方,不由得搖了搖頭。估計做完詩,能把朱棣氣個半死。
“村落甚荒涼,年年苦旱蝗。”
“老翁傭納債,稚子賣輸糧。”
“壁破風生屋,梁頹月墮牀。”
“哪知牧民者,不肯報災傷!”
當最後一句詩落下時,所有官員紛紛低聲議論了起來,就連朱高熾的臉色都跟着緊張了起來。
連忙跑到于謙面前指責道:“于謙,你怎麼敢喝這麼多的酒,在這裏胡說八道。也就是皇上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不得再有下次!”
“來啊,拖出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太子在替于謙打掩護,想保下這位狀元郎,不想讓他命喪於此。
“老大。”
“父皇。”
聽見朱棣發話,朱高熾連忙拱手低頭。
“當着和尚罵賊禿,就算了。朕不聾不傻,用的着你來做主嗎?”
“這人是你選搶來的吧,這話怎麼說啊?”
聽出朱棣語氣裏的怒火,朱高熾緊張的汗都流下來了。
“請皇上治罪。”
朱瞻基見父親莫名受牽連,也連忙走到朱高熾身邊跪下道:“皇上,這都是這于謙一人之言,跟我爹並沒有半點關係,望皇上明察啊。”
朱棣深呼一口氣,開始細細分析起于謙詩中的意思。他也想就地處決了于謙,但也要拿出應有的罪證。
“哪知牧民者,不肯報災傷。哪兒的官員啊,沒把災荒報上來?”
“稚子賣輸糧……大明的賦稅不高啊,你至於到了賣口糧的地步?”
于謙眼中泛着淚花,低聲道:“皇上又要遠征了,各地方官都加了賦稅,無所不用其極。”
似乎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于謙索性也放開了,站起身來直視着皇上,聲音陡然高了八個度:“願皇上,能收斂好戰之心,與民更始,施恩於天下!!”
此話一出,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都不敢說話出聲。
朱高熾見情況惡化到了這種地步,苦澀的閉上了眼睛。這下好了,惹惱了皇上,他想保于謙都保不了了。
“哈哈哈………”
正當場面陷入尷尬境地時,林逸的大笑聲,卻是打破了這個僵局。
卻見林逸端着酒樽,邁步站到了朱棣身邊,似笑非笑的看着于謙。
“我還以爲,能當上新科狀元的,會是怎樣一個了不得的人物,鬧了半天,不過是一個只會讀死書、又不忠不孝之徒罷了。陛下,您以後要再選狀元的時候,可要多留一個心眼了。”
“你說什麼?”
于謙聽到自己被這樣貶低,頓時怒由心起,眼神不善的看向林逸。
朱瞻基見於謙又想發瘋對林逸不敬,就想拖他離開這裏,卻被朱高熾死死摁住,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有任何動作,乖乖看着就是。
朱棣見林逸站出來爲他說話,心中的火氣也漸漸平息了一些。
看樣子,林逸這是要跟于謙較量一場啊,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行?
管他的,有朕在,他輸了又能如何?
朱棣心中大定,也就由着林逸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