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洝走在宮道上,只覺渾身冰冷,一眼望到頭的宮門,枯燥乏味的生活。
還有身不由己的自己。
等他坐上那個九五至尊的位置,就可以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老臣見過殿下。”
周振東今日被宣去御書房,皇上敲打了幾句,一則是因爲周沁蕊,二則是因爲他最近在朝堂之中的動靜太大了。
皇上有意無意的,說了最近幾位新貴的名字,周振東現在身後都還冒着冷汗。
連自己安插的人姓甚名誰,皇上都徹查了出來,有什麼是瞞不過皇上的眼睛?
“殿下不妨去老臣府上坐坐?”
周振東看他身形單薄,解下身上的披風,籠在了池洝的身上。
池洝愣了愣,忙要推拒,被周振東壓了下來。
“殿下的身子重要,馬車就在宮門外,殿下不必擔憂老臣。”
話說到這個份上,池洝受下了。
“多謝舅舅。”
母后是女子,在後宮之中眼界甚高,放眼朝堂就不夠看了。
朝堂之中還需倚仗舅舅,舅舅做什麼事情都是爲他着想。
“許久未去探望舅母了,本宮隨舅舅一道。”
過府一敘是幌子,舅舅肯定有要事要與自己商議。
兩人並肩同行,上了丞相府的馬車。
相府裏,周如錦約了手帕交薛蓁蓁來品鑑自己新得的花茶。
周如錦的大哥和二哥都成了婚,弟弟都還是蘿蔔頭,沒有外男一說。
故而二人沒有拘謹,直接擺在了蘭亭。
池洝和周振東未入其門,先聽其聲,女子的嬌笑如悅耳的鈴鐺,讓人煩惱一掃而空。
“如錦好雅興啊。”
池洝含笑入院。
周如錦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她氣哼哼走到池洝面前,雙手叉腰,理直氣壯的瞪了他一眼。
“表哥!你怎麼走路沒聲兒啊!”
“錦兒,不許沒大沒小,殿下莫要怪罪,錦兒性子直,不是有意衝撞。”
周振東虎着臉,周如錦可不怵他,還做了個鬼臉。
“舅舅,如錦這丫頭我打小看着長大的,她這性子挺好的。”
池洝半是維護,語氣中含着幾分真心。
他其實很羨慕周如錦可以這麼自在,像鳥兒一樣。
“爹,你看吧,還是表哥好。”
周如錦消了氣,有反應過來自己晾着好友,連忙介紹。
“這是蓁蓁,我的閨中好友。”
薛蓁蓁紅着臉行了禮,“見過周伯父,見過勤王殿下。”
“不必多禮。”
池洝輕輕頷首。
周振東也軟和了臉,“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薛蓁蓁的父親是個五品小官,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外祖父,先帝時曾任幽州刺史,滁州刺史,底下能人居多。
她的外祖母是正兒八經的謝氏女,她外祖母又是拼了三個兒子才得她母親一個女兒,將她母親許配給她父親,也是因爲他們家門檻低,好拿捏。
論出身來說,薛蓁蓁並不比那些高官之女差。
池洝眼中暗波涌動,“嗅得梅花撲鼻香,如今是從哪尋來的好梅。”
“表哥可真有眼力見,這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從滁州尋來的寒香梅。”
“取自滁州山泉水,在位於今春的第一泡新茶。”
說到這梅花茶,周如錦話匣子嘩啦啦的打開了。
“如錦妹妹的生活,比我這兒做王爺的還要來的快活。”
池洝調侃,寵溺的拍她的頭。
周如錦被吹捧的飄飄然,小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好茶也要懂行的人來泡。”
“薛姐姐泡茶的手藝在這京城裏,她敢認第二沒有遑論第一。”
有王婆賣瓜的成分在,但是薛蓁蓁確實是行家。
薛蓁蓁沒有怯場,親自展示一番。
梅花和甘甜水煮沸,幽幽之味傾散而出。
有句話怎麼說的,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來。
還沒有到冬天,未經苦寒的梅花被養出了女兒嬌態。
入口第一感覺,香!
“如錦妹妹識貨。”
池洝沒有直接誇薛蓁蓁,從他續了三杯茶…也算是變相的誇獎吧。
“那是。”
周如錦幸有榮焉,驕傲的揚起下巴。
周振東和池洝有正事要談,也不好在這兒多耽擱。
“如錦妹妹賞個臉,勻些茶給表兄成不成?”
池洝好商好量,嘴角噙着一抹笑。
周如錦作考慮裝,壞心眼兒的逗弄池洝。
“姑且讓我想想。”
周振東的呵斥沒有起到作用,也就由她鬧騰。
“新得的羊脂玉,換你一口茶,不虧吧?”
池洝從懷裏掏出一個玉鐲子,溫潤潔白,簡單又清澈。
周如錦一眼就相中了。
“那就勉強給你些吧。”
她伸手就要去拿鐲子,池洝反戲弄她,“你拿的到就給你。”
眼看她的氣性要上來了,池洝點到爲止,“諾。”
手鐲是女子才能佩戴的,周如錦自以爲表哥疼愛她,特地準備的。
還真是弄巧成拙了。
羊脂玉是黎婉柔喜歡的,因爲王妃進府和黎婉柔不太對付,池洝特地尋來哄黎婉柔的。
哪成想先哄了周如錦。
薛蓁蓁眼底閃過一絲豔羨,當然不是羨慕這個鐲子,池洝對周如錦這個妹妹可真是疼愛。
“你少胡鬧,成天沒個正形,我同殿下要去書房議事,你自己玩兒。”
周振東再三叮囑待客之道,才隨池洝進了書房。
周如錦伸着脖子,見他們走的沒影兒了,才鬆了口氣。
“我爹就愛管東管西。”
薛蓁蓁嗔笑,“伯父不疼你怎麼會管你。”
徐氏和薛蓁蓁的母親謝氏有舊,兩人打小就玩的好。
兩家的情況也截然相反。
薛家當家做主的是謝氏,她父親對母親百依百順,家中兄長表兄又多。
薛蓁蓁是個活潑性子,也被疼愛如珍寶,但是兄長們的性格…
父母教的哥哥正直有禮,大舅舅家的表哥是武將性子耿直,小舅舅家的表哥偏愛抓弄她。
“薛姐姐?叫你幾遍了,你在想什麼呢?”
周如錦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薛蓁蓁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像勤王殿下這般有趣又不失風度的,她還沒有遇見過。
“你該不會是思春了吧?”
“你思誰的春?”
周如錦粘了過來,壞笑道:“哦~”
她故意拉長聲線,惹得薛蓁蓁撲過來捂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