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哪裏來的?
奶奶又是如何瞞天過海,讓我變成了黎君的?
“說實話,爸爸也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我爸又從半癟的煙盒裏抽出了一根菸點着,狠狠抽了一口,才搖頭說,“囡囡下葬那天,我喝的爛醉如泥,不想面對囡囡沒了的這件事。囡囡下葬的事,從頭到尾,都是你奶奶一手操辦完成的。”
說到這裏,我爸又狠狠抽了一口煙,繼續道:“當天晚上,你奶奶忽然叫我去她的仙堂去。”
“嗯?”
我有些驚訝。
仙堂,是供奉神仙的地方。
堂上供奉神仙,堂前設香案,香案上鋪一層紅布,放着幾個香爐,香爐終日香菸繚繞,供奉不斷。
老宅子的東屋,就是奶奶的仙堂。
奶奶仙堂上供奉着的,是三位奶奶仙。
除了每個月的初一、十五,仙堂的門平時一直是緊閉着的,除了奶奶之外,其他閒雜人等是不能進仙堂的,即便來找奶奶看事問情的,也只有事主才能進去,其他人都得在外面等着。
奶奶說,仙堂罡氣重,身子弱的或者八字輕的人進了承受不住,輕易不會讓我們進去的。
黎君下葬當天,奶奶叫我爸去了仙堂?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爸,奶奶讓你去仙堂做什麼?”
我狐疑問。
我爸將菸蒂扔到腳下踩了踩,擡眼看向我,眼裏多了幾分驚懼,“你奶奶問我,想不想讓囡囡活回來。”
我的心狂跳了起來。
奶奶是方圓百里聞名的女先生不假。
可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奶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讓死去的囡囡死而復活。
我隱隱覺得,奶奶叫我爸去仙堂,可能跟我有關。
“我當然願意讓囡囡活過來,只要囡囡能活過來,要我的命都可以。”我爸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又哭又笑的,眼睛紅紅的,“當天晚上,我就跟着你奶奶進了仙堂。”
“然後呢?”
我迫不及待追問。
“進了仙堂後,仙堂裏黑乎乎的,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我爸皺着眉繼續說道:“你奶奶拉着我,讓我跪在堂前,整整跪了一個多小時,又從我頭上拽了三根頭髮,刺破了手指滴了三滴血……做完這些後,你奶奶依然讓我跪在堂前,仙堂內窸窸窣窣的,你奶奶似乎在忙活着什麼。”
我急於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催促道:“爸,你先別管那些了,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你奶奶忙活了兩個多小時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反正時間挺長的。”我爸深深瞥了我一眼,苦笑了一下,頓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你奶奶忽然對我說:大全,你摸摸這個。”
說到這裏,我爸的臉色一下變的凝重起來,眼裏還有驚懼,好像又回到了當時的情景當中似的,“我當時等的時間太長,早就不耐煩了,你奶奶拽着我的手讓我摸,我就摸了一下……”
“爸,你摸到了什麼?”
我的心不可抑制的狂跳了起來。
“一個小身體。”我爸咕咚吞嚥了一口唾沫,眼神惶然,“肉肉的,軟軟的,像是一個,一個孩子!”
“奇怪的是,那個孩子也不哭也不鬧,渾身涼冰冰的,好像,好像連呼吸都沒有……”
咚!
我的心跳驀然停止了。
我爸又開始抽菸了。
以前他在我面前從來都不抽菸的,可他又抽出了第三根點燃,狠狠抽了幾口,胸膛起伏着,竭力的平復着自己的情緒。
“然,然後呢?”
半晌,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然後你奶奶問我摸到了沒有,我說摸到了;你奶奶問我摸到了什麼,我說一個娃娃。”我爸又咽了一口唾沫,“你奶奶又問我,你願意把她當囡囡看待不?我想問問你奶奶,這孩子怎麼沒有半點生氣?但我不敢問,就說願意!你奶奶好像鬆了口氣,照着我腦袋拍了一下,我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了。”
“我再醒來,就是兩天以後了。”我爸目光轉向我,紅紅的眼裏溼潤了,聲音也哽咽的厲害,“等我睜開眼後,就看到你站在爸爸牀前,正用小手撓爸爸的鼻子。”
我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