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林伊人獨自在大殿內，久久回不了神。
光神？
她腦中關於長生哥哥在現世給她傳入的記憶，兩相比較了下。
終於確定。
這裏是神界。
長生哥哥是光神轉世，在他死前所傳輸給她的記憶裏，光神是來過這座神殿的。
而她所在的這座神殿，也屬於神界那位傳說中的神女。
也就是剛剛離開的那位。
從記憶中所知。
那位神女，哪怕是在這衆神所在之處，也是極爲特殊、傳說般的存在。
神女在此千餘年，都甚少與其餘神明接觸。
或者說，其餘神明不知爲何，基本不與她接觸。見面了，也都是沉默而過。
唯有之後轉世成爲長生哥哥的光神不同。
是這衆神中，爲數不多對神女以友待之的。
也是這空蕩蕩的神殿中，少見的來客。
林伊人根據傳輸的記憶，確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可也因此迷茫起來。
她明明跟着長生進了副本。
進入副本之後呢？
神殿無人，林伊人索性沉下心努力回憶。
她記得，進入副本後，就聞到了一陣香氣。
很香，很誘人。
甚至，還有些熟悉，讓當時的她完全提不起警惕之心，下意識就沒有反抗。
再之後，她眼前出現大片血色，有什麼東西纏上了她。
然後就昏迷了過去。
再清醒，意識就在黑暗中飄蕩，飄着飄着就來到了這裏。
可照林伊人的認知，此時的神界應當已經被毀，只餘下一片廢墟。
這所謂的神女，也早已不在，轉世去了......
所以，她如今看到的一定不是正在發生的。
那麼......
“這是記憶，我進入了誰的記憶了。”
“可這又是誰的記憶？”
林伊人有些不解。
早在之前各種折騰，時不時看到的幻象，還有長生和清川的推測。
她的身份是和血妖王綁定的。
可在光神傳輸給她的記憶中，可沒有關於神女和血妖王接觸的記錄。
更別說，還在神女的神殿內。
且聽神女剛剛那意思，她現在附身的對象，也就是看到的記憶視角，似乎是被神女養着的某樣東西。
需要陽光、露水、養分......
emmmm。
她現在進入的記憶對象是朵花嗎？
神女養的花？
這兒也沒有鏡子，林伊人也瞧不見自己的模樣，只能在這裏瞎猜。
至於神女，也遲遲沒有返回神殿。
就在她等的無聊時，眼前景象突然扭曲，再恢復，神女已經出現在了神殿。
手裏拿着一個精緻的玉瓶，在往她身上滴灑水露。
水露落在身上，清清亮亮的，甚是舒服。
還有一股柔和的氣，像是在滋潤她的身體。
“這可是水神凝聚蘊養的千年神露，養分該是夠了，快些長大吧。”
不知爲何，這記憶相當真實，就連觸感味道都很真切。
像是她親身經歷一般。
這會，在露水的滋潤清香下，林伊人只覺通體舒暢。
待她從享受中清醒，才發現神殿中多了一個男子。
正站在神女身側，正低頭看她。
這男子金髮如瀑，通體散發金光，襯托得本就俊雅深邃的面容，越發俊美不真實。
透金的眸子望着她，猶如神明慈悲憫世。
又不讓人覺得高高在上，顯得更加親近平和。
林伊人一時恍惚，稍一反應，鼻腔又酸酸的。
是了。
這是光神。
是自神界降生爲人的長生，不曾見過的哥哥長大爲神時的模樣。
光神伸手輕輕撥弄了下林伊人，不知道是枝葉，還是花瓣的位置。
林伊人只覺身體輕輕一晃，就聽到溫柔平和的嗓音自上方響起。
“我說你最近這段時間，總窩在神殿，不見出來。”
“原是養了這麼個小傢伙。”
光神看向神女，語帶笑意：“這一出門，就偷了水神的千年神露，就是給它偷的吧。”
“借，是借！”
神女面對光神，語氣面色就鮮活多了。
光神微笑：“借啊。”
“今兒一早，水神就蹲我殿裏哭嚎呢......”
“瞧給她小氣的，就一千年的神露，回頭我給她找別的補上去不就是。”
神女見光神又有囉嗦的趨勢，立刻打斷他。
“我喊你，是來給我瞧瞧它的，莫要轉移話題。”
“要怎樣才能讓它快點養成熟？”
“我養了數月，它除了更鮮亮些，一點生長反應都沒有。”
光神笑着搖搖頭，手指撥弄着‘林伊人’，仔細瞧着。
撥弄幾下，他神色突然一沉，目光虛落在神女身上，有些嚴肅。
“你，是不是去人間了？”
他指着‘林伊人’的方向：“這是人間的植物，根本不是神界的。”
“這不重要......”
“不，這很重要。”光神表情嚴肅：“先不說本身神界中神，不得私自下界。”
“你更是被嚴令不能離開神界範圍的，一旦被發現......”
“不會的。”
神女表情不悅：“門神早將我下界的記錄抹掉了，神祖不會發現的。”
“你！”
光神顯然有些氣了。
神女眼睫低垂，聲音也低低的。
“光神，爲什麼我就不能下界呢？”
“在這神界，同爲神明，卻大多對我避如蛇蠍。”
“我在這裏，似乎也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吧。”
她走到神殿窗前，望着外面神界常年如春的景色。
伸出手，陽光自指間縫隙傾灑。
“這裏四季如春，這麼美，可我卻連這永恆的陽光，花海......都覺得不真實。”
“我去了一次人間，那裏沒有神界四季如春的景色，常年不變的風景，沒有力可抗山河的神明......”
“可是。”
“那裏有四季輪轉，有四季的壯美，有最普通的歡喜......”
她轉過頭，眸光很亮。
“那裏的人，待我如常人一般，對我笑，對我熱情，請我去家裏做客，用家裏最好的食物招待我......”
“我在萬里雪原，和許多裹着厚重棉被的人，以地爲牀，以天爲被......一起看到了最美的星河。”
她輕輕一揮袖袍，如墨夜空籠罩神殿，星河璀璨。
“比我製造的星河，美千倍萬倍。”
“我們不是護佑人間衆生的神明嗎？”
“爲什麼不能下界？”
“不能去看一看，我們護佑的人間衆生，壯麗山河呢？”
“看一看衆生的悲苦歡喜，短暫如煙花乍現的生命嗎？”
“這比我在神界看到的所有，都更加真實，讓我歡喜。”
“我爲什麼就不能離開神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