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聖殿總部。
星辰稀薄的夜幕之下,京都郊外山林中。
厚重密集的植被深處,坐落着一棟由幾座尖頂西式建築構建而成的宏大西式教堂。
最前方教堂最中間的尖頂之下,也是正門之上。
一個有着潔白雙翼的嬰兒石膏雕塑嵌在其中,雙翼合攏將嬰兒環抱其中,也將嬰兒稚嫩的臉龐遮掩大半。
此時深夜,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男子正立在門口,擡頭注視着嬰兒石膏雕塑。
白褂男子立在下方,維持着仰視的動作很久,幾乎快要化身另一座白雕塑。
就在此時,教堂外圍密集的林木微微晃動,樹木枝葉簌簌作響。
與此同時,一個穿着黑衣,兜帽遮蓋臉部的人影悄然出現在白褂男子身後。
“大人。”黑帽人如此稱呼白褂男子。
白褂男子依舊維持着擡頭的姿勢,突然道:“杜平,你認爲這世間存在真正乾淨的靈魂嗎?”
黑帽男子身體微頓,擡頭順着男子的視線看去,目光落在正門上方被潔白雙翼包裹的嬰兒雕塑上。
“那大概只有剛出生的嬰兒了。”黑帽男子回答。
白褂男子卻並未給出反應。
黑夜中,只有冷風吹過林木的窸窣聲響。
就這麼過了好一會,白褂男子身體突然動了,朝着敞開的大門內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話。
似乎是跟黑帽男子說,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語,虛無輕悠。
“有些嬰兒,自出生就帶着孽,靈魂中盡是黑暗......”
隨着兩人走入教堂內,身後大門轟然合上,將那太過虛無的聲音盡數截斷。
教堂外重歸平靜,風似乎吹的更大了,粗壯的林木都在朝着一方傾斜。
就在教堂正門上,那個潔白雙翼環抱着的嬰兒卻在這冷風下突然動了。
雙翼微微張開,嬰兒稚嫩純淨的面容自雙翼下顯露。
稚嫩的面容上,就在瞳孔部位,卻是一片鮮紅,血紅的瞳仁滴溜溜轉動着審視着教堂前方。
嘴巴霍然裂開,彷彿有孩童詭異的笑聲在此處盪漾開來。
本該聖潔無比的教堂,純淨天真的嬰兒,在這一刻卻忽然顯得陰森可怖。
宛若地獄一隅。
此時教堂內部,兩邊整齊排列着橫排座椅。
白褂男子和黑帽男子正坐在豎排中間,靠近走道的座椅上。
“怎麼樣了?”白褂男子轉動着右手腕上的銀色鎖鏈,輕聲問道。
“他大部分時間都躲藏在小世界中,不過已經鎖定大致方位了。”黑帽男子說:“接下來,就只需要逼他出面。”
“你們想要以其他落入人間的神明逼他出現。”白褂男子側頭看他:“有把握嗎?”
“可別忘了。他現在可是神界的背叛者。會在乎那些如今脆弱的神明嗎?”
黑帽男子拽了下帽子邊沿,嗓音低啞:“大人,可他仍然是神。”
“神界看不清,難道我們就看不清嗎?”
“他當年所謂‘背叛’神界,實際上纔是真的在救神界,是真正對這世間的拯救。”
“可在神界眼中,他就是徹頭徹尾的背叛者。”
“他在乎神明,也更在乎人類。”
明明是在說拯救,可黑帽男子說話的語調卻帶着深刻的諷刺,像是在諷刺拯救本身。
“拯救?真是可笑。”白褂男子轉動着銀色鎖鏈的手微微用力,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這世間,人類也好,神明也好早就沒救了,都該墜入無邊煉獄!”
白褂男子的聲音突然森寒無比,帶着嗜血的殘酷。
“是。”黑帽男子低垂着頭:“這就是我們聖殿的聖願!”
讓這世間再無人。
讓這世間生靈,盡皆墜入無邊煉獄,在煉獄深處永世掙扎。
從此世間,再無光明!
黑暗是無上崇高!
暗沉的教堂內部,唯一點燃在牆角的幾點燭火搖晃幾下突然熄滅。
教堂內部只有依稀冷白月光穿過頂部的透明彩窗落入其中。
白褂男子擡起手,銀色鎖鏈暴露在月光之下,反射着冷白的光芒。
“他之前硬闖陰世界,被陰世界意志攻擊已經受了重傷,短時間是恢復不了的。”
“僅僅是那些落入人間的神明還不夠,這次機會難得,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那大人如何想?”黑帽男子低聲問。
“聖殿太久沒在人間出現,也不過短短几十年,人類都快要忘記我們的存在了。”
白褂男子側頭看向他,臉上是冷白斑駁的光影:“就幫人類再次回憶起,久遠的災紀年歲月。”
“人類高層想要極力掩蓋我們存在的事實,那我們就好心幫一幫人類,將重重遮蓋在世界之上的神祕面紗揭開。”
“讓他們看一看,何爲真實人間。”
“明白。”黑帽男子突然站起身,恭敬低頭:“大人,請容屬下再次確認,這一次是聖殿向人類再次宣戰的信號嗎?”
白褂男子依然坐在座椅上,目光穿過彩窗,望了許久。
“她也該回來了,是時候了。”
黑帽男子遲疑道:“這是我一直擔心的。大人,那位目前的立場,並不在我們這邊。”
“而這一次......”黑帽男子微微一頓:“我們要截殺的神明,還是她在人間的哥哥。雖然......”
“她站不站在我們這邊並不重要。”
白褂男子搖頭:“如今,她在九幽鑑內,想必已經發現了諸多不對和自身的神祕。”
“她會不斷去追尋真相,而當真相顯露那一刻,她會徹底看清重重迷霧下的一切。”
“到那時她會明白,她從來只屬於黑暗,光明從未接納她。”
“只要她一直站在黑暗,那她站不站在我們這邊便不再重要。”
“杜平,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她得知所有真相之前,就摧毀她身邊所有還在熾熱的光。”
“將她的希望盡數毀滅,讓她徹底絕望。”
“到那時,即便是聖殿毀滅也不重要,因爲她永遠不會原諒這個世界。她會徹底絕望只餘滿腔恨意。”
“這就足夠了。”
“杜平,你記住。”
白褂男子擡頭直視着黑帽男子的雙目,目光堅定深邃。
“聖殿從不求存,也不求存。”
“我們不懼死亡,這條路的終點,本就是我們最爲期待的黑暗盛世。”
“於我們而言,黑暗就是最熾熱的光明,哪怕我們在這熾然中燃燒殆盡,也在所不惜!”
“只要黑暗與毀滅仍在,聖子便永存,聖殿即永存。”
“屬下,明白!”黑帽男子單膝跪於地:“聖殿永存!”
白褂男子站起身,身影在其後拉長。
“來之前,我已經給各地分部下達了命令。”
“中心戰區定在京城,以中心戰區開戰爲信號。”
“七日後,弒神祭棋,正式宣戰!”
“讓災紀年重現!”
話語落下,空曠黑暗的教堂內,扭曲森然的怪物光影突然在角落處猛漲。
密密麻麻像是點燃了信號。
教堂周圍無邊的密林內,不斷有扭曲的光影跳躍閃爍。
自黑暗而來的洪流,不斷朝着密林周邊蔓延,頃刻間遍佈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