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用力一撐,足下的竹筏便再破開江面,往前駛去。
此時微風輕拂,江面較爲平靜,只是泛起粼粼水光。
不知延至何處的江水,倒映着對岸的那一排高腳樓,以及一碧萬里的晴空。
似乎整一片天地,一半落在真實,一半落在虛幻中。
此等景緻,令範孤山不禁憶起往事。
九百多年前,他父官拜大景王朝虎賁郎將,領宮廷虎賁禁兵。
而因父之故,他自幼年起,便與六太子交好。
多年後,帝薨,六太子即位,爲景隆帝。
他到三十六歲時,武道境界頗強,加上戰功赫赫,已是從五品武官,一時意氣風發。
再加之,他有着一妻二妾,兒三個,女兩個,家庭也是美滿。
再過兩年,他因剿滅亂軍有功,景隆帝又念往日情誼,便賜他玄武肉、玄武血。
那玄武爲李家歷代豢養多年,因玄武壽命將近,便被李家提前殺了,放血割肉。
玄武乃是神獸,食之血肉,能增功力,延壽命。
他喫玄武肉,喝玄武血之後,果然功力大增,遠超衆人預期。
不過,神獸血肉對他的影響,也是超乎衆人及他自己的預料。
他功力大增後,肌膚泛青,脖子、手上長出鱗片。
毛髮變長轉硬,泛灰綠色,眉毛盡落,眉骨凸起,牙齒變得鋒利。
身軀的肌肉變得十分緊密,似乎整個身體都向着獸轉化。
他的血肉變得比以往更爲強悍。
可他並不想要這般變化,欲恢復往日模樣。
遂向景隆帝請求,暫離官場,欲走訪各地,尋求回覆之法。
景隆帝覺得他暫離官場,朝廷便缺一人手,但念兩人情誼,便允之。
數年過去,他嘗試多種方法,卻無一種有效。
在走訪的路上,他忽聽得一支亂軍勢大,與當時的大日教聯合,一路勢如破竹,連敗景朝軍隊。
之後,他又聽到了亂軍與大日教高手闖進皇宮行刺,與皇宮高手一番交戰之下,他父親死於亂軍與大日教武者手中。
而亂軍與大日教高手行刺失敗,一部分死於皇宮之內,一部分負傷逃走。
殺死他父親的兇手,便在負傷逃走的那一部分中。
聽聞此消息後,他心中悲怒交加,連夜返回皇宮,請求景隆帝說與他知,是誰殺了他的父親。
得了姓名後,他請景隆帝派兵給他,讓他帶領軍隊,以報父仇。
景隆帝見他本身實力不弱,吃了玄武血肉後,更是功力大漲,便派了一支千人精銳給他。
後他同亂軍與大日教交鋒之後,發現以自己的實力,根本不敵那幾個殺父仇人。
負傷逃走後,他開始苦尋提升功力之法。
後被他尋得一霸道刀法,名爲“魔刀”。
其中包含“入魔祕法”,習之練之,能令自己戰力大增。
….但是,練了“魔刀”後,則有可能激發魔性,墮入魔道。
他當時一心復仇,那管得這些,於是便練了“魔刀”,果然功力大增,找上仇人,仇人不敵,遂報了仇。
但施展“魔刀”時,已是狂性大發,神志盡失,見人就殺。
手持着一柄寶刀,將仇人暫歇之處那一城的百姓,盡數屠了個清光。
之後,他心中的殺性仍是旺盛,意識恍恍忽忽。
一時間,他腦海中所浮現的人,都是他殺戮的對象。
而他最爲牽掛的,腦海中時常浮現的人,自是他自己的家人。
於是,他一路回到家中,找到了因爲模樣大變,而多年未見的妻妾兒女,盡皆付之一刀。
而後,腦海中又浮現了景隆帝,便一路向景隆帝的寢宮而去。
他在皇宮之中,一路殺了好幾個侍衛與武官。
後景隆帝身邊的護衛高手出手,纔將其制服。
雖然他喫過玄武肉,喝過玄武血,且練了“魔刀”之法。
可是他畢竟年輕,武道境界和武功造詣與景朝的幾個頂尖高手相差甚遠。
景隆帝念其情誼,沒有將其斬殺,而是將他囚禁在了天牢當中。
後來他在牢中,知道玄武血和入魔祕法相結合,對自己的神志影響極大。
他試過,沒有施展“魔刀”,僅是催動真氣,都能令激起體內的魔性,喪失理智。
自此,他便再也不敢動用真氣了。
他被囚禁的數年間,亂軍與大日教勢力再增,景朝節節敗退。
後來,亂軍與大日教闖進皇宮,景隆帝與景朝第一高手不敵,盡皆被殺。
亂軍進入天牢之後,他從亂軍的言語間,大概猜測出景朝境況,便施展入魔祕法,功力大增後,逃了出去。
他魔性大發,神志全失。
本是想殺自己記憶中之人,但是記憶中的家人與朋友,盡皆死了。
他茫無目的地奔了數日,所過之處,生機盡絕。
他殺了數日後,終於回覆了神志,在一處停下。
而後,他打探消息,方知景隆帝已死,亂軍定國號爲“梁”。
大日教教主爲國師,建大佛寺。
他自己與景隆帝從小交好,情誼深切。
且自己入魔後,欲殺景隆帝,景隆帝仍然留他性命。
此時一聽景隆帝已死,不禁悲痛交加。
心中立時打定主意,若景隆帝有子嗣後人逃出宮廷。
他必要找到這些子嗣,助景隆帝子嗣復國。
自此之後,他便遊遍整個梁國,一路打探。
終於在十五年後,讓他找到了景隆帝子嗣,以及護衛這些子嗣的忠臣。
此後,他便一直盡心全力護衛着景隆帝的子嗣,並籌劃着復國之事。
他服食了玄武血,後又收集了一些天材地寶服用,獲得了悠長的壽元。
….轉眼間就是九百年過去,他帶着景隆帝的子嗣與家臣的子嗣,一路遷徙,一路謀劃復國。
一些起義與叛亂,都有着他的背後策劃。
不過,也不知是天不利他,還是人性之弱,這九百年來,他見識過了許多崛起與衰落,兜兜轉轉,都沒有成功。
範孤山心中思緒萬千,不覺間,竹筏已到岸。
李玄基帶領着一衆手下,從高腳樓下來,站在江邊,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