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權珩垂手握起佛珠，語氣平和，“2013年被拐賣到遊樂園的孩子。”
鏡鬼靜默片刻，外形變化——從道士裝變成普通的格子外衫，黑色學生褲。
很清秀的面相，看年齡也就八九歲的樣子。
“玩具屋前的小丑npc是你們陣營的怪物吧。”她的語氣並非詢問。
“……對。”
“我們這麼久都沒找到地圖，是因爲這個玩具屋裏就沒有地圖。或者說，我們所集全的那些‘地圖’，其實就是指向逆十字樂園儀式的線索。”
權珩道：“而我們只要找到轉運儀式的發生地，就能出去。”
“……是。”男生點點頭。
“如果儀式的鎮壓鬆動了，會有什麼後果？”
“我們的死相會被鏡子轉投在年齡相仿的兒童身上。”男生頓了下，坦白地回答，“當年我們是被灌了水銀，毒死在召神儀式裏的。如果有人被投射死相，那也是水銀中毒的現象。”
“這麼說，我只要通關遊戲，就可以徹底放你們的靈魂走。”權珩略沉吟，“所有的污染傳播也就能消失。”
男生動了動脣，靜默了一會兒道：“遊戲通關的話，我們能走，小五可能不行。”
權珩一頓，眸色微深：“因爲沐鏡是最合適的‘救世主’？”
男生瞳孔驟縮，猛地擡頭：“——你早就知道小五的身份？！”
權珩摸了摸清潤的佛珠，輕“嗯”了聲：“終歸是孩子，演戲也全是漏洞。”
僅僅是過小年齡的三級遊戲玩家卻不出名這點，就已經不合邏輯了。
“是這個原因，”男生點點頭，靜了幾秒後輕聲道，“但也有辦法帶他出去，就是……多結局。”
權珩瞳仁微偏，沒有回答：“這應該是鏡子裏，放我回去吧。”
鏡子不能實體進，再晚一會，宋旌雲就該給她上香了。
“……好，你後面那面鏡子，直接穿過去就好。”
他伸手指了下，看權珩想要邁步離開。
“權……權珩是嗎？”
那孩子忽然鼓起勇氣出聲，“權姐姐，小五很喜歡你，請你不要討厭他。”
權珩看他，有些意料之外。
“小五和我們不一樣，他是自願的來到這的。”
男生深深吸了一口氣，背在身後的手指有些緊張地絞在一起，
“你知道小狗嗎？他就像一隻小狗一樣，我不是，不是說貶義詞。”他有些慌亂地解釋。
“我知道，”權珩語氣溫和，輕而緩地安撫，“小狗從來不是貶義詞。”
男生抿緊脣，點點頭，情緒被她的話安撫至緩和。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聲音很輕：“小五是天生異瞳，所以從小到大一直被父母兄長厭棄，他家裏人顧及同鄉的議論纔沒有把他趕出去，但也不管他。我原本住的地方和小五家距離不遠，上學路上總能看見有其他孩子欺負他。”
孩子就像一張等待渲染的白紙，潛移默化的惡意和歧視往往比成人更爲赤裸。
他們其實不知道異瞳到底有什麼不對，只知道“不同”便是少數的異類，是可以壓迫發泄的存在。
“小五的父母不允許他和家裏兄弟一起睡，就把他趕去家外，給他喫的也是喂牲畜的剩菜剩飯。”男生動了動腳，踢掉腳邊掉落的黃紙，“他養着一隻流浪狗，同吃同睡，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你應該見過，小五叫它‘沐小六’。”
“他過得真的很不好，但我不敢幫他，所有幫他的人都會被夥伴孤立，我……”
男生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垂眸沉默下去。
“你剛剛說沐鏡是自願來到這的，”權珩輕聲詢問，循循善誘，“能告訴我原因嗎？”
“……嗯，”男生點點頭，低聲，“因爲他想要一個真正的家人，所以向神許了願。”
“神告訴他，只要作爲獻祭者維持逆轉儀式十年，祂就送給小五一個真正的家人——一個真正會愛護他，也喜歡他的家人。”
權珩緩慢撥珠的手微頓。
“他等了您十年，”男生躬身，話中哽咽，“我請求您，別傷害他，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
權珩垂眸，語氣平靜：“我知道了。”
……
宋旌雲焦急地抓了抓散開的長髮，來回走了幾圈後蹲在權珩面前。
對方閉着眼睛靠在牆邊，從剛纔就沒回應。
“媽的，”宋旌雲惱道，“要不是還有氣，就跟我那殯儀店裏要下棺的主顧一樣——看着就挺安詳的。”
宋旌雲說完轉過頭，十分耐心地等了三秒不到，抽出幾張黃紙來一點，在權珩面前晃了晃，聲音很大地喊魂：
“權珩——！！你是不是死——”
權珩緩緩睜開眼。
“——死不了在嚇我，臥槽！”
宋旌雲一驚，話到嘴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把燃燒的黃紙直接嚇得甩出去，一時間手忙腳亂，在權珩的目光下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咳咳……你怎麼回事？剛剛說着說着就倒下去了。就燈一恍，你就直接倒了，嚇死我了你！”
先發制人總沒錯。
“沒什麼，我被鏡鬼拉進鏡子裏了。”權珩淡聲解釋。
“那你早說啊，不就是被鏡鬼——臥槽，你剛剛說什麼？！”宋旌雲被權珩淡然的語氣一鬨，再反應過來脊背一寒，一應激都想拿酒葫蘆敲她！
小王八蛋，能不能不要說得像是“我去路邊摘了朵小花”一樣輕鬆！你這是給我摘了朵食人霸王花回來！！
“你被鏡鬼拉進鏡子裏了？！”
“嗯。”
“那爲什麼你的身體還在外面？！”
“鏡子裏能進的只有人的靈魂。民間不是有傳說，鏡子能夠吸人魂魄嗎？你應該比我懂。”
“我懂個毛線！”宋旌雲氣到懟，“抓個殭屍交通法都不讓御劍飛行！！建國之後黃大仙都不許成精，別跟我整出走近科學！”
權珩：“…………”
[哈哈哈哈哈宋旌雲這懟人功力絲毫不減啊，也就是之前憋着不懟權珩。]
[我就說一開始都得裝一裝，我就等着宋旌雲忍不住的這一天，我就知道會很好笑哈哈哈]
“懟完舒服了嗎？”權珩失笑，握珠的手擡了下，“順順氣，跟我去終點站。”
“舒服了！”宋旌雲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鬱悶，懷疑，“你知道怎麼走？”
“嗯，往下。”權珩淡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