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七千艘艦船同時行進,不可能排成幾排幾列向前。
大艦團向前行進,大多時候都是朝相近落點同步躍遷,避免艦船間的互相干擾;只有到達預訂之前戰場,艦船纔會相對緊密的列陣,在星空直線航行一段時間,以發揮自身的火力優勢。
雷維爾已經聽說了“新奧瑞慘敗”,他也被落風的果斷和膽量給驚到了。不過雷維爾並非專業的將領,並沒有嗅出這背後的巨大信息量。
在他此刻淳樸的感覺中,偉大的帝國又要做他最擅長的事了。一—欺凌弱小,耀武揚威。
“唉,”雷維爾嘆了口氣,“我剛子經歷了一場刺殺慘案,就要過來參加這場戰役。”
旁邊的參謀管笑着點點頭,關切地問道:“您要休息一會兒嗎?您從昨天到現在也沒睡多久,稍後的戰爭預計會有中等偏上的烈度,養足精神才能更好的應對。”
雷維爾搖了搖頭,皺眉問:“帝國沒船可用了嗎?這次讓我們過來,竟然不是當預備隊。”
“是的伯爵大人。”參謀低聲道:
“新聯邦的戰局牽扯了我們太多軍力,我們同時還在對幾個叛變的附屬國開戰,這也佔據了不少艦船資源。
“落風同盟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宣佈獨立,就是算好了我們能調動的兵力沒有太充足。
“面對來自銀河系幾大強國的威脅,出於對各國躍遷技術的尊重,我們必須在帝星圈附近保持足夠的軍事力量。
“現在,我可以向您坦白,我們的常規軍力、能調出的,已經都在這裏了。“這次討伐落風,貴族聯合艦隊將會發揮關鍵性作用。”
雷維爾若有所思。
參謀官在旁靜靜等候。
“無敵的利維艦團呢?”雷維爾納悶道,“他們怎麼不動?”“據說是帝衛系統出問題了。”
參謀官不自覺就放緩了音量,小聲道:
“沒有帝衛系統,就無法啓動利維艦團······利維艦團是不需要人類船員的,您應該聽說過這些。”
“當然聽過。”雷維爾笑了聲:
“利維艦團第一次出動的時候,我們都在說這個笑話。
“新聯邦一直說他們是人工智能領域的規則制定者,可真打起來,我們帝國已經甩了他們不知道多少光年。”
“利維艦團是十分可靠的,”參謀官如此說着,“只要它能出現在戰場上,就是絕對無敵的存在。”
無敵嗎?雷維爾嘆了口氣。
參謀官忙轉移話題:“我聽說,您親歷了金蓉星上的事件。”
“是的,”雷維爾低聲道,“我親眼看到了那臺變態的液態金屬機器人,它當着我的面變成了羅娜公主,殺了很多人,然後趁亂錄下了一段視頻,讓新聯邦特工拿去,成爲了打擊帝國名譽的武器。”
“您是幸運的,對方並沒有針對您,其實您這次可以休息,沒必要親自參戰。
“我聽說,外事局的官員又死了一批,現在政務部門人人自危,都怕自己被調去外事局幹活。”
“我不是幸運,我是無足輕重。”雷維爾攤了攤手:
“誰知道呢?”雷維爾罵了句:
“這些垃圾聯邦佬什麼做不出來?他們爲了取代帝國成爲銀河霸主,已經走火入魔了!”
隨之,雷維爾嘆了口氣,表情變得有些頹喪。艦船所在集羣開始依次躍遷。
雷維爾與參謀官的談話停了半分鐘,直到飛船開始解除鍍膜,周圍也沒了扭曲感。
“與您共事這麼久,感覺伯爵您變了很多。”參謀官笑道:
“面對蟲子時,您無比憤怒,哪怕是面對不可戰勝的蟲羣,依然會帶領我們向前衝鋒。
“那其實是有些不理智的。
“現在的您,冷靜、理智,喜歡思考,這讓人感覺十分可靠。”
“你錯了,”雷維爾皺眉道,“這不是我變得冷靜了,而是······而是沒有那個心態了······發生了這麼多事,帝國好像是一夜之間,出現了這麼多負面新聞,我的偶像與謝爾曼家族開戰了,帝國給我的精神信仰坍塌了,多明戈斯慘案、艾德旺陛下之死,這些事已經徹底摧毀了我的榮譽感。”
參謀官有些尷尬。
雷維爾指着前方正滾動播放預設戰場空域信息的大屏幕,又道:“現在我們要去幹什麼?
“落風獨立了,我們要去幹掉他們;之前落風偷襲了我們的艦隊,造成了帝國近百年戰爭歷史上的恥辱,所以大概率,我們會把落風變成第二個多明戈斯。
“現在你讓我精神飽滿、站起來喊一聲:爲了帝國的偉大!”不少船員偷偷看了過來。
雷維爾的嗓音變得高亢,但高亢只持續了幾秒。
“帝國的偉大!就是建立在對弱者的剝削和壓迫上!
“面對蟲子的戰爭,是保衛家園的戰爭,是正義的戰爭,我可以爲此奉獻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但現在,我們是去攻打其他國家,本質上是去入侵,我怎麼才能厚着臉皮喊犧牲光榮、喊死的偉大?
“這是非正義的!”“伯爵大人!”
參謀官露出幾分無奈的表情,低聲道:
“您說這些,其實有些危險,憲兵在注視着您······而且,伯爵大人,對於您而言,追求正義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我們只能聽從命令,正義是我們精神追求上的奢侈品。
“我們與您不一樣,您的起點,就是我們奮鬥一生都無法抵達的終點。”
“正是因爲你的這種想法,所以這個帝國從下而上,都被謝爾曼家族掌控着,他們就是這麼掌控你們的思想!”
雷維爾嘆了口氣:
“專注行軍吧,不會聊天沒必要硬聊的。”參謀官笑了笑,繼續等待軍部的命令。
雷維爾注視着前方的屏幕。
過了不知道多久,艦隊完成了幾次躍遷行軍,雷維爾又開口道:
“抱歉,剛纔我的話有些偏激,你說的對······我們都是帝國這臺霸權機器上的螺絲釘,正義和非正義只是幼稚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