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州往其他地方去,水路並不是最佳選擇。
但是因戰火四起,朝廷不得不分出兵力去平叛,導致原來的強盜山匪們越發橫行霸道。
不是攔路搶劫,就是佔山爲王,多少必經之路都成了賊窩。
普通人一去,被劫財還算好的,更多連命都保不住。
所以,原本不被看好的水路,卻成了逃難的最佳選擇。
可是,船隻少,逃難的人卻多,所以一張船票,漲到幾百兩上千兩,普通人哪裏乘坐得起?
不少平民百姓在岸邊哭嚎,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船隻遠去,不得不想法做別的打算。
樊梨梨有些慶幸,要不是屠鬱跟應飛龍爲做海運生意,早早備妥了船,如今站在岸邊束手無策的,說不定就是他們了。
隔壁停着張家的船,樊梨梨看見張娘子在甲板上發呆,便遠遠一招手,吸引張娘子注意。
張娘子抱着奶娃娃,也朝樊梨梨微一點頭。
聽說張家不去京城,要往別的大州去,這一分別,此生恐怕不會再相見了。
張娘子遠遠地看着樊梨梨,想起曾經相識的種種過往,難免難受。
以前,她在張家舉步維艱,尚且還有這些閨友們出出主意。
往後餘生,卻只能靠自己孤身奮鬥,保護自己和孩子了。
可即便如此,也得堅強活下去。
張家的船很快離開碼頭,又有新的船靠過來。
午後,屠沉騎馬回到江州,徑直來碼頭,上船後便走。
岸邊還是有許多人跪地哭嚎,不斷磕頭只爲能在船上得一個空位,遠離江州這很可能被戰火波及的地方。
樊梨梨不忍看下去,索性回到船艙裏。
屠馨月正做針線活,但總覺得沒燒菜得勁,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來。
“小梨子,你那海島上,能做些什麼事?”屠馨月對將來的事有些擔心,“我除了炒菜就只會幹農活,以後靠什麼營生呢?”
“三姐,咱們賺的銀子已經夠花了,戰爭平息前,就在島上種地養雞,同樣能過。你不用擔心以後做不來事,慢慢學就是了。”
樊梨梨手裏頭銀子不少,屠馨月這幾年同樣賺得盆滿鉢滿,根本不必操心銀子的事。
但是,兩人還是想做點生意,免得坐喫山空。
屠馨月把衣裳拆了縫,縫了拆,煩躁道:“說起來,咱們家那麼多孩子,到了島上,誰來教他們唸書寫字?”
“這當然是二哥的活,他那一屋子的書,要是連自家孩子們都教不好,好意思嗎?”樊梨梨儘量說得輕快些,想讓屠馨月放鬆。
屠馨月看着大大咧咧,其實也是個懷舊戀根的人。
以前在溫縣尚且不算富裕,離開也就算了。可是在江州這幾年,少說有了感情。
一朝離開,連根拔起,哪有不失落難過的道理?
屠馨月勉強笑笑,“是啊,有二哥在,何愁孩子們不會寫字?”
船身盪漾,慢慢遠離江州。
因海上水賊越來越猖狂,屠五事先打探過情況,讓屠鬱儘量避開那些地方。
如此一來,要花費更多時間才能抵達海島。
夜裏,海上風平浪靜,樊梨梨跟屠沉在甲板上看星星。
“我離開這麼久,也不知道海島上成什麼樣子了?”樊梨梨問。
屠沉慢條斯理地勾着她的頭髮把玩,“碼頭已修建好,北邊也開墾出來,正在修建房屋住所。”
至於南邊的種植地和畜牧場,屠沉很少去看,只聽屠五和應飛虎說,應該也發展得極好。
樊梨梨趴在欄杆上,心不在焉道:“別說三姐覺得彷徨,我也不知道以後該做些什麼。屠沉,我是去種地,還是做生意呢?”
原本是打算,在驃甘國跟大靖之間遊走,可是大靖戰火四起,如何做生意?
屠沉淡淡道:“這幾年你一直在忙,不如停下腳步,稍作休息?”
島上同樣可以種花喝茶,悠哉自在。
樊梨梨一想也是,不如先把做生意的事拋在腦後,先過一段輕鬆的日子。
整夜過去,天亮後,船隻靠在一座小鎮前。
這鎮子是落腳之處,因有人暈船,特地停下歇息一天,且船上也有些物資要補充。
樊梨梨跟屠馨月決定去鎮裏逛逛,瞭解一下碼頭所在的小鎮是什麼模樣的,以後纔好發展自家的海島。
即便距離江州已經頗遠,戰爭的事還是如同一片陰雲,壓在小鎮上空。
人人愁雲滿面,不見絲毫笑容。
樊梨梨跟屠馨月在茶棚裏坐着,看這也有些人揹着行囊,攜家帶口要離開。
“小哥,怎麼連你們這的人也要離開呢?”屠馨月問。
賣茶的小哥嘆道:“兩位娘子,這世道艱難,指不定明天就有叛軍打過來了,如何不逃?”
樊梨梨問,“那你不打算走嗎?”
小哥道:“我能去哪?祖輩都在這紮根,哪來的親戚可以投靠?活一天算一天吧,也許老天垂憐,打不過來呢?”
屠馨月盯着茶碗呢喃道:“是啊,全大靖都這樣,能有幾個安生的地方?”
樊梨梨看她又要陰鬱了,連忙道:“那邊好像有家綢緞鋪,咱們也過去看看吧。”
屠馨月勉強笑道:“也是,買些綢緞囤着,說不定以後很難穿上了。”
兩人一同去,聽鋪裏小二說,掌櫃一家也要走了,所以布料便宜得很。
樊梨梨看了成色花樣,都還不錯,價錢也低廉,乾脆大手一揮,全部買下。
小二大喜,朝內院喊道:“小姐,有位娘子把咱們的布料全買了!”
裏面有人應了聲,很快迎出來,“誰全買了?快,給人送到家裏去!”
待人一出來,樊梨梨跟對方打了個照面,彼此都愣了。
“你,你不是那個誰嗎?”對方看看樊梨梨,又看看屠馨月,半晌無言。
樊梨梨遲疑道:“你不是蔡姑娘嗎?怎麼會在這裏?”
站在面前的,赫然就是曾跟屠五相親,又因聽信讒言百般嫌棄的蔡秀麗。
雙方都沒料到會在這裏碰面,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