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關在院子裏，沒有丫鬟僕從，又挺着大肚子。
飯得自己做，牀榻要自己收拾，連水都得從水井裏提，過得苦不堪言。
不到十天，張文佳繳械投降，原來的脾氣收斂了大半。
張娘子得知後，直呼婆婆也是個狠人，竟然捨得如此對待親女兒。
樊梨梨道：“再不管教，張家的名聲都快敗壞了。張夫人還有其他子女，不能爲了這一個姑娘，連累其他孩子。”
張娘子頷首，“是這麼個理。”
張家尚未婚配的哥兒姑娘們多的是，因爲張文佳鬧出的醜聞，如今這些待嫁待娶的同輩們，都成了燙手山芋。
門第高一點的，看不上張家子女，就怕跟張文佳一樣，在後院裏養男寵，弄大了肚子，鬧得闔家不寧。
門第差一些的，縱然張家倒貼嫁妝聘禮，也不敢接手，也是同樣擔憂。
再不濟，找個窮苦百姓？
然而，張家自身又看不上，更不希望多出一羣窮親戚來。
聽說張家老夫人氣暈了好幾回，張老爺夫妻倆天天在房裏打罵，相互指責沒把女兒教好。
張惟楚作爲少當家，更是焦頭爛額，不停在外斡旋，盡力將影響減輕。
唯獨張娘子因懷了孕，總算得以清閒些，只顧安心養胎，任由外頭風雲變幻。
她感念樊梨梨幫她調理，特地叫人準備了厚禮。
樊梨梨沒收，說道：“我不過是教你看看房中術而已，別的沒什麼。你底子好，只要別太操勞，懷孕是早晚的事。”
張娘子感激道：“要不是你叫我先別管閒事，專注自身，我這會還被小姑使喚磋磨呢。你救我脫離苦海，我怎麼也得謝你。”
她實在要送禮，樊梨梨沒再推辭，直接收下。
而後，樊梨梨又細細叮囑，“等到孩子生下來，你還是別管太多閒事，多照顧你自己和孩子，再適當關心官人，過好自家的日子。”
張家很重視嫡庶，如果張娘子生下的又是嫡子，那就更錦上添花。
即便她這個當家主母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再是散漫庸碌，張家爲了保全嫡子的地位名聲，絕對不會休棄她。
當丈夫靠不住，姑子愛作妖時，她這個主母，只顧自己和孩子便是了。
千萬不能自怨自艾，成天跟妯娌，姑嫂和小妾通房們鬥智鬥勇。
人的時間是有限的，要是一輩子沉浸於內院爭鬥中，等回過神來，只會落到一片空虛麻木。
張娘子聽得很認真，把樊梨梨的話牢牢記在心裏。
也是，張家把她當老媽子使喚，張惟楚也不見得有多愛她，張文佳更是不覺得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一味地作賤磋磨。
這些人對她不好，她又何必眼巴巴地貼上去搖尾乞憐，求得一絲傲慢的憐憫？
樊梨梨給張娘子把完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又趕往平陽侯府。
徐清茉一直安心養胎，沒什麼意外發生。
她肚子漸漸隆起，平陽侯愛不釋手，天天都要陪着。
樊梨梨去時，這夫妻二人剛午睡醒來。
樊梨梨摸摸徐清茉的肚子，判斷胎位，也要大致檢查胎兒是否有表體的殘疾。
樊梨梨蹙眉道：“夫人骨盆有些窄，胎兒又有些大了，生產之日會格外艱難。”
徐清茉一下子緊張起來，“會傷到我的孩子嗎？”
樊梨梨道，“骨盆窄，產道也窄，要是孩子個頭大，很難擠出來。”
尤其，徐清茉的骨盆狹窄扁平，胎兒以現在的月份來說又偏大，更難順產。
平陽侯也緊張得不行，一個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急得跟沒頭蒼蠅一樣亂轉。
“那怎麼辦？樊大夫，你需要什麼東西，本侯必定送到，只要你能讓清茉平安生產，本侯……”
“侯爺，”樊梨梨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古往今來，生產對女人而言都是鬼門關，這話你們應該都聽過？”
平陽侯艱難地點頭。
樊梨梨道：“其實，只要胎兒別喂得太大，對產婦而言，能夠減輕很多痛苦和風險。”
徐清茉不解道：“侯爺替孩子找了奶孃，奶孃說，胎兒是越大越好，這纔是身體康健，以後必定強壯？”
樊梨梨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還越大越好？
這奶孃，是那個被關在佛寺的老夫人派來的奸細吧？
這種事光靠解釋是說不清楚的，樊梨梨四處看看，茶几上，擺着裝滿水果的果盤。
她拿了一顆葡萄，一個蘋果，外加一個茶杯。
“你們看，假設這茶杯是產婦的產道，蘋果和葡萄看做一大一小的胎兒。”
她先把葡萄丟進茶杯裏，說道：“瞧，就跟孕婦產子一樣，葡萄能輕鬆進杯子，孕婦也能相對輕鬆地產下一個正常大小的孩子。”
她又拿起蘋果，蘋果比杯子口徑大，死活塞不進去。
她死死用力，只聽咔嚓一聲，蘋果破裂，汁水橫流。
“這蘋果，可以看做是體型過大的胎兒。當胎兒個頭太大，被撐到極限的產道，無法容納他順暢出來。”
“最終結果，要麼杯子破裂，相當於撕裂產婦的產道。要麼蘋果不上不下地卡着，可以看成是，胎兒下不來，悶太久，被活活憋死。”
“當然啦，還有一種頗爲血腥的辦法，直接折斷胎兒鎖骨，將其拽出來。這對孩子而言太受苦，還是儘量避免。侯爺，夫人，你們覺得呢？”
平陽侯夫妻倆臉色極其難看。
明明是很簡單的道理，但是大靖人缺乏相應教育，而且還很避諱“性”這一概念，只有形象地給他們比喻一番，他們才能明白過來。
半晌，平陽侯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那，從今天起，清茉要少喫？”
孺子可教，樊梨梨很欣慰。
“一是少喫，二是要走動。夫人現在身體強健了不少，只要沒有腹痛腰痠的症狀，每日可以在外慢慢散步。”
“我這裏還有一套孕婦操，不用跑跳，只需要鍛鍊盆底肌，到時候有助於生產。”
徐清茉被嚇到了，當即就要學。
樊梨梨怕她記不住，還簡單畫了圖冊，讓她只要身體沒有異樣，每天練習幾遍。
還有那個說胎兒越大越好的奶孃，彷彿一個害人害己的棒槌，還是換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