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梨梨跟郭鳳京走了好長一段路,纔到了屠沉屠五所在的地方。
這一帶荒無人煙,冷清蕭瑟,唯獨窯爐裏傳出熊熊火光,增添一抹生氣。
樊梨梨挎着竹籃走進去時,那兄弟兩人剛燒好一塊完美的玻璃。
屠五震撼無比,望着那玻璃喃喃道:“真沒想到,就一些隨處可見的泥沙混合,居然能做出這麼好看的玻璃來。四哥,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屠沉沒回答,只光着膀子往窯洞裏塞木柴,紅火的光芒映射在他身上,肌肉紋理中都是淺淺的汗珠。
樊梨梨上前問,“你們不會燒了一天,就燒出這麼一塊吧?”
屠五滿臉髒兮兮的,看見樊梨梨後,不好意思地一摸臉,頓時跟鑽過煙囪的花貓一樣。
“嘿嘿,四嫂,我們還燒出了些別的,不過不好看,就丟了。”
樊梨梨剛想說話,屠五看見她身後的郭鳳京,熱情地喊,“喲,郭小哥,你也來了?”
郭鳳京點頭哈腰地笑,“小東家,這地方偏,我是陪樊東家來送飯的。”
屠五給他畫大餅:“你有心了,好好幹,咱們一起把屠記發揚光大!”
樊梨梨走到窯爐邊上,只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令空氣都扭曲震顫。
“那老五,以後燒玻璃的事,就全權交付給你啦。”
屠五志得意滿,狠狠一拍胸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當初屠沉燒製玻璃,在樊梨梨只給了大概過程的情況下,用了好長時間,逐步才摸索出流程。
雖然屠五有他教授,但是對火候時間,混合原料的把握並不準確,所以接下來幾天裏,兩人還得繼續待在窯爐裏。
這期間,明珠娘子的珠寶會也到了。
明玉堂在州府比不過本地珠寶鋪,但也算有名氣。
因爲明珠娘子是女人,反而更瞭解女子對珠寶首飾的需求和審美,並且能跟婦人們多交流接觸,推銷自家的珠寶。
這次珠寶會,明珠娘子廣邀親友,但凡在江州有點地位財富的商婦女眷,全受邀前來,場面盛大得很。
明玉堂集齊了所有匠人,在短時間內製作出大量精細絕美的首飾,且一改往年以珍珠爲主的設計風格,如今是以“點翠”作爲最華美的珠寶亮相。
樊梨梨帶琉溪知來到珠寶會上,入目皆是精美絕倫,生動繁複的各色點翠首飾。
點翠大部分是藍色,但也有紅色,粉色和紫色等。
因所用的材料,是以質地輕柔的鵝羽染色而成,只要能得到合適的染料,想要什麼顏色都有。
每種點翠首飾,均是以金,銀或者鎏金等做成胎體,再將染色後的鵝羽一點點貼上,接着配以其他珠寶爲輔。
什麼金鑲蜜蠟點翠簪,銀玉點翠九尾珍珠釵,還有點翠蝴蝶耳環,銀鍍金點翠華勝……
每一種首飾不單要用上點翠工藝,還有累絲,鏨刻,金銀錯等,並靈活運用各種珠寶,珊瑚翡翠等齊上陣,令點翠整體顯得更爲富貴大氣,明豔雍容。
別說那些從未見過“點翠”的婦人們,就連樊梨梨自己,都被驚豔得說不出話來。
她既愛不釋手,略微斟酌片刻,便跟夥計說,幫她把這幾支留下來。
有明珠娘子的交情,又是樊梨梨給予的工藝,自然能給她優惠。
兩人繼續轉悠,琉溪知問,“嫂嫂不打算買些首飾回去?”
“想啊,可是我又覺得有點貴。”樊梨梨小聲道。
沒人不愛美,她早就心癢難耐了,但又捨不得花錢。
珠寶首飾的造價從來不菲,再說還是新品工藝,又用上各色珠寶,哪怕一對點翠珍珠耳環,價格也不低。
琉溪知勸道:“嫂嫂還不到二十,即便天生麗質,但也不能總是老氣橫秋不是?你也該多多打扮,添置一些首飾,往後萬一要見什麼人,也好拿得出手。”
樊梨梨被說服了,心動地望向琳琅滿目的首飾,“那就買幾樣吧,以後給我女兒當嫁妝。”
琉溪知哭笑不得道:“嫂嫂,你先把女兒生下來再說吧。”
萬一到時候全是男孩,豈不是隻能當聘禮了?
入目滿是明豔嬌麗的藍色,樊梨梨挑中幾款首飾,有耳環,手鐲,髮簪和釵環等。
她到底還是捨不得花銀子,只挑了相對樸素,價格稍微低一些的首飾。
比起她,那些富商家的女眷們,簡直被迷花了眼睛,瘋狂挑選。
即便點翠首飾價格很高,女眷們也毫不手軟,但凡是喜歡的,通通收入囊中。
一個上午過去,幾乎所有普通款的首飾都被搶購一空,還有沒搶到,心有不甘的,早早預訂去了。
剩下一些過於華美貴氣,典雅鮮豔的,由於委實是天價,一時之間無人敢下手。
比如明珠娘子之前精心打造,當做重頭戲的鳳穿牡丹發冠,是今日的“頭牌”,被放置在會場最中間的高臺上,周圍還有鏢師帶刀守護。
那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美,已經有好些人站在外圍,目不轉定地看了一個時辰,還嫌不夠看。
琉溪知近距離看了發冠,讚不絕口。
“這麼精緻華美的發冠,普通人怕是都不敢戴在頭上。”
看重量也不輕,戴上一天,豈不是脖子都要壓斷。
樊梨梨低聲道:“這頂發冠,原本明珠娘子是想讓張家買下,給張大姑娘做鳳冠。沒想到,張夫人覺得不如老祖宗定下的金銀髮冠大氣,加上是藍色,過於獨特,所以沒用。”
但是現在,張夫人和張文佳站在發冠旁邊,眼眸中倒映出深邃的藍色,滿是後悔懊惱。
今天來珠寶會的人實在太多了,個個對點翠愛不釋手。
在大靖歷史上,基本是金銀玉和珍珠爲主,藍色“點翠”從未出現過,想必之後會風靡盛行。
當初張文佳出嫁,要是戴了這頂鳳穿牡丹的點翠發冠,豈不是成了獨領風騷之人?
這麼好的一個出風頭的機會,偏偏沒有把持住,讓張夫人痛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