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們雖然捨不得離開屠記,但眼下情況不容他們感情用事。
尤其有些夥計本也打算逃離溫縣,這下領到銀子,就能拖家帶口一起走了。
屠二一邊發銀子,一邊詢問衆人的去向。
有些人要去別的郡上投靠親戚,有些孤家寡人,索性跟村裏人一起去遠方做工,十年八載都不會再回來。
也有人因家裏老弱病殘太多,根本沒法離開,只得死守着。
大早上,酒樓裏一片愁雲慘淡,即便領了豐厚的銀子,也沒一個人臉上能露出喜色。
屠沉倚靠在窗邊,正看從漢城捎來的一封信。
樊梨梨攜小兔走來,踮起腳尖往屠沉手裏瞅。
“誰的信?”
屠沉放低了信,“應飛龍。”
“哦?應大哥?他還好嗎?”樊梨梨一目十行,快速掃完了。
應飛龍寫信來,一是感謝樊梨梨過年那會捎去的臘肉香腸,二是表示,他們一家都好,並因爲東海的事,打算去江州避難,詢問屠沉的意思。
他信中還問候了樊梨梨這個“小姑奶奶”,讓嬌滴滴的小姑娘藏着些,免得一路豺狼虎豹對她虎視眈眈。
旁的不說,這字寫得還挺好,很秀氣。
“看不出應大哥人長得五大三粗,字還挺清秀的。”
屠沉收起信,說,“代筆。”
要是應飛龍那個粗人能寫出這麼好的字,他能當場把信嚼碎了吞下去。
樊梨梨又問,“遷居的事,你跟溪知說了嗎?”
屠沉頷首。
樊梨梨低下頭,喃喃低語,“不知道爹爹平安到州上沒有,等妹夫回來,就能問問情況了。”
小兔在樊梨梨腿邊拱來拱去,末了脆生生地問,“四嬸,我們要去哪裏呀?”
樊梨梨愛憐地揉揉侄女的小腦袋,“去一個更繁華,更安全的地方,就是有點遠,小兔路上可要聽話哦。”
小兔聽完,有些不開心。
“可是四嬸,小兔不想離開這裏,小兔想跟學堂的小夥伴們一起玩。”
樊梨梨心下傷感,蹲下身抱住小兔。
“小兔乖,四嬸也不想走。也許有一天,我們還能回來,依舊在溫縣過着平凡又充實的生活。”
小兔還是不高興,但依偎在樊梨梨懷裏,安靜地垂着眼簾,沒有哭鬧。
午後,屠記貼出了歇業的告示,食客們惋惜的同時,不忘大肆購買屠記的滷肉,臘肉和香腸等。
這些美味食物可以稍微存放一段時間,以後可就很難喫到了。
屠大娘帶人賣糕點滷味等,樊梨梨抽空去找琉溪知。
琉溪知自然要跟他們一起走,只是害怕沿途被認出來,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倒是沒什麼行李,也就一頭牛,還有些七零八碎的小物件。”
琉溪知抱着兒子,在屋裏屋外轉了幾圈,也有些不捨。
樊梨梨道:“貴重的行李帶走,其他的就不用了。”
院裏原本有些桌椅板凳,農具水桶什麼的,實在沒必要往空間放。
不過其他院子裏的值錢傢俱,比如什麼黃樺木的凳子,紅木茶几,還有屏風茶盤等,樊梨梨還得找個時間去收走。
琉溪知把兒子放到一邊玩去,樊梨梨跟她一起收拾,然後把暫且用不上的行李丟到板車上。
說是拿到屠記去一起帶走,其實是被樊梨梨丟進了空間。
在琉溪知這裏收拾完,一出門,屠沉正等着。
兩人告別琉溪知,跑到樊老爺遠在深山的莊子裏去。
之前樊老爺卸任後,在山裏住過一段時間,因悍匪和地震的事,沒敢接着住,莊子這邊就荒廢了。
不過,那些值錢的器具,乃至於果園的果樹,樊梨梨都捨不得。
一到莊子,兩人把大門關上,繼而在莊園裏掃蕩。
屠沉去挖樹,連樊梨梨喜歡的菊花月季梅花等,通通移栽到空間。
樊梨梨則在各個房間裏轉悠,連被褥毛巾都不放過,蒐羅了好幾個大箱子。
月上中天,兩人還舉着火把各自幹活。
空間裏被弄得很是雜亂,到處是胡亂丟棄的箱子,以及還沒移栽上的樹木花草等。
茶廳內,樊梨梨仔細撫摸茶几和茶具。
她還記得跟樊老爺一起喝茶的場景,每每朝樊老爺撒嬌,樊老爺總是開懷大笑。
茶几不值錢,但這份飽含回憶的感情,樊梨梨不想丟棄。
她一股腦地把茶具放箱子裏,往院子裏拖去,屠沉隔一會來收拾。
要不是工程量太浩大,樊梨梨連屋頂上的瓦片都想一起帶走。
兩人忙活到半夜,翌日天沒亮,又起牀折騰。
最後,偌大的一個莊子,愣是被他倆給掏空了。
臨走前,樊梨梨望向屋頂完好嶄新的瓦片,拉着屠沉說,“怎麼辦,我想把瓦片一起帶走。”
屠沉:“……”
樊梨梨繼續說道:“萬一咱們到了州府,沒地方可以住,是不是能自己買地皮蓋房子呢?大房子需要很多瓦片,要是花錢買,那得花多少銀子?”
屠沉差點被她說服了,“……萬一溫縣最終沒被戰火波及,你怎麼向岳父解釋,瓦片沒了?”
要說是屋裏的東西,還可以說是被難民偷了。
但是,難民偷瓦片幹嘛?
樊梨梨愁眉苦臉了半天,說道:“可是,咱們這一去,短期內不可能再回溫縣了吧?”
舉家搬遷不易,交通又不便,不可能今年搬去江州,明年又搬回溫縣。
看樊梨梨實在想要瓦片,屠沉只能說道:“那就找幾個短工把瓦片拆除。”
堆起來,他直接往空間丟。
畢竟偌大的莊子,沒幾天的時間,哪能把瓦片全拆掉?
樊梨梨開心地答應下來,屠沉認命地去找短工。
兩人還有好幾個地方要去,都是自家的田地莊園院落,凡是家裏能放進空間帶走的,一樣不落下。
過後,屠沉又在空間裏整理,樊梨梨回到酒樓,幫屠大娘收拾行裝。
作爲一個外鄉媳婦,屠大娘在溫縣生活的時間不算長,沒有多大的感情。
在她看來,只要孩子們能平安,去哪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