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本來屬意屠鬱，希望他能承擔起屠家一脈的重擔來，奈何反對的人不在少數，屠鬱自己更是毫無這個念頭。
幾番思量之下，老族長又只好改選其他人，可競爭很激烈，一直到最後，都沒能確定人選。
屠大伯的想法是，無論如何，族長的位置都要留給自家人。
他率先打點過，跟一部分人聯合起來，務必要成功。
站在高臺上，屠大伯朝衆人說道：“各位同族，我屠大不才，沒別的本事，但自認爲是個熱心腸的人。你們選我當族長，絕對不會錯！”
另外一撥人不樂意了，其中一個站起來說道：“你自家那幾房還沒消停，有那能耐處理咱們整個大家族的矛盾嗎？先把自己屁股擦乾淨，再來當族長吧！”
一些人笑起來，當笑話一樣看着屠大伯。
屠奶奶跟屠老爹的恩怨，水村全都知道，一來二去，各種言論都有。
無理由偏向屠奶奶的那幫人，說不管怎麼樣，屠奶奶都是屠老爹的親孃，鬧得這麼難堪，是屠老爹不孝。
另一部分覺得，是屠奶奶太過火，屠大伯等人更是厚顏無恥，很鄙夷他們，所以不樂意屠大伯當族長。
場面很快失控，衆人在老族長靈前鬧得不可開交。
屠鬱幾人沒插話，只想喫過飯趕緊走人。
樊梨梨不明白，族長又不是當官，沒有油水可撈，也沒什麼權勢，只是處理村裏同族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至於搶得頭破血流的嗎？
她小聲問屠大娘，“當族長有什麼好處嗎？”
屠大娘低聲道：“可不得了，族長啊，是一個大家族裏地位最高的人，族裏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族長拿主意。”
簡單說，當族長並不是樊梨梨想的那麼簡單，除了承擔責任，也有很大的權力，並能從中獲益。
比方說，族長要帶領一個家族進行祭祖，掃墓等活動。
要是有私心的人，可以從中剋扣銀子，把衆人籌措來買香蠟紙燭的錢私吞挪用。
再者，假設族裏哪戶人家絕戶了，族長能把對方的家產私吞掉。
如果某戶人家父母雙亡，只剩下一個獨生女，那族長也有權力將決定這個獨生女的未來，爲她挑選婆家，將她嫁出去。
更重要的是，在很多偏遠地區，族長甚至有生殺予奪的權力。
本村就曾發生過一件事，一男子與寡婦通姦，被寡婦的公公發現，男子驚恐之下將人錯殺。
爲了保住村裏人的名聲，由村長和族長祕密將男子和寡婦執行私刑，沒有驚動官府。
所以，屠大伯他們纔想方設法要成爲族長，到時候至少能在一個大家族裏爲所欲爲。
屠鬱幾人別的都不怎麼在意，就怕屠大伯成爲族長後，會故意針對八房。
屠老爹跟屠鬱留下，其他人都回縣城去。
樊梨梨走在田坎上，發現淤泥裏鑲了一枚銅錢，上頭扎着小紅繩，大概是成親時用來做喜錢的，成色還挺新。
“最近村裏哪家人又辦喜事了嗎？”
屠二走在後面，悠悠地說，“羅家的羅拂姑娘嫁人了。”
“還是照原本的，嫁給了董縣令的妻弟。”
董存被斬首後只過了三天，羅拂就另嫁他人，過後還跟夫婿離開溫縣去別的地方了，算是有個好歸宿。
樊梨梨唏噓道：“幸好武英大人來得及時，要不然羅拂還得被磋磨。”
也幸虧她自己沒有放棄希望，一直在掙扎着拖延時間。
只是，時間好像過得太快了。
從前漫山遍野摘花采蘑菇的姑娘們，一眨眼各自嫁人，生子。
從天真爛漫的姑娘，成了要爲一家人操勞的婦人，被迫成長起來。
可是她們也不過十幾歲，在現代社會，還是上中學的年紀。
回去的路上，樊梨梨低聲對屠沉說，“我以後有女兒，纔不會讓她早早嫁人。我要讓她讀書識字，有獨立人格，更別成爲戀愛腦。”
“什麼腦？”屠沉虛心求教。
樊梨梨解釋了一番，屠沉深有同感。
“我們的女兒，我一定悉心教導。”
他可以教女兒騎馬射箭，樊梨梨可以教醫術廚藝，還能讓琉溪知教女紅刺繡，屠二當然是教算術文學。
這麼看來，他們的女兒一定不會特別平庸。
樊梨梨彷彿已經看到，一個機靈可愛的小女娃在自己面前跑跑跳跳，不由傻樂。
她叫住屠二，喊道：“二哥，以後你得教我女兒讀書寫字，行不行？”
屠二狐疑道：“你們，圓房了？”
“……還沒。”樊梨梨羞窘道。
屠二等人無奈一嘆。
“都沒圓房，我的小侄女是憑空冒出來嗎？”屠五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哥嫂，又說，“你們到底誰不行？四哥，你要是不行就趕緊去治啊，你看四嫂想要孩子都想瘋了。”
樊梨梨臉上又紅又臊，連連說，“不是的不是的！我，我還小嘛！”
這具身體才十幾歲，還沒發育完善，而避孕措施又不行，萬一懷了身孕，無論對產婦還是胎兒都不好。
屠五還想嚷嚷，被屠沉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屠二打趣道：“要我教小侄女唸書，當然不是難事。你們看小雀小兔，不都是我啓蒙的？”
頓了頓，他又揶揄道：“不過，你們至少得讓我先抱上小侄女，再來談這事，嗯？”
樊梨梨羞得不行，躲在屠沉身後，不肯面對幾人的調戲。
到了城裏，幾人各自回家。
屠沉跟樊梨梨先把屠大娘送回酒樓，然後再回院子，屠二跟屠五一起走。
自打山來的爺爺奶奶去世，屠五怕他一個人住太清冷，就搬到那邊去了。
後來屠二有時候懶得回村子來，也跑去跟山來住。
現在那座院子，成了這三人的小窩。
推開院門，看到屋裏燈亮着，屠二欣慰道：“那孩子還在讀書，不像你，一天到晚懶得跟烏龜一樣。”
屠五不服氣道：“我也會念書練武的好不？再說，你怎麼知道山來那臭小子在念書？”
“不信？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