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換成董縣令,撇去不許商販擺攤,悍匪橫行等事情來,也鮮少有大的暴動。
然而今夜,外頭卻吵鬧不堪,彷彿天要塌了一樣。
屠沉聽覺靈敏,仔細從人羣中分辨,基本得知經過。
“城門方向失火了,似乎是難民們引起的。”
樊梨梨一愣,“就是城外兩邊樹林裏,因爲不想被抓壯丁,所以逃過來的那羣人?”
“嗯。”
董縣令不許接納那些人,一來是因爲這些人本就是“非法”的,他要是擅自接收,指不定會被州郡問責。
二來,他也怕外來人口太多,身上攜帶病菌,導致溫縣像漢城那樣染上瘟疫,屆時可不是革職那麼簡單。
可是今晚下起暴雪,即便在家裏生着火盆都冷得刺骨,更別說在寒風裏飢寒交迫的難民們。
於是難民們撿來枯樹枝,把一切能燃燒的東西都點燃了,聚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們本就躲在樹叢中,寒風一刮,火星子被捲開,一不小心就引發了火災。
下着雪,空氣乾燥,整片樹林在頃刻間席捲大火,瞬間引發巨大火災。
不過眨眼的功夫,城門那一片已經成了火海。
一旦縣城起火,財產損失無可估計,人人責無旁貸。
屠沉讓樊梨梨躲進院子裏,自己則加入救火的隊伍,前去滅火。
半個縣城的人都出動了,家家戶戶拎着水桶,端着木盆,凡是能用上的工具全都拿了去,攜手滅火。
樊梨梨在這種大型活動裏幫不上忙,反而容易被推倒踩踏。
她只好回到空間裏,做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這場大火來得太突然,又因狂風加持而過於迅猛,順着風向朝城郊方向撲去,點燃了數座山頭。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火勢不但沒被撲滅,反而越來越兇狠,鋪天蓋地的濃煙滾滾而起,半個天空都被黑霧籠罩。
縣城裏的男男女女們都在想辦法救火,董縣令也終於從溫柔鄉里起來,驚慌失措地組織官兵們撲火。
雖然溫縣湖泊溪流衆多,可冬天不好取水,又沒有高壓水槍,水管這些便捷的工具,全靠人們來來回回,一趟接一趟地人工運水。
那點閒散的水量,對呼嚎的山火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屠記裏,男人們都救火去了,女人們在後廚裏燒熱水做饅頭,要送到城門去,給徹夜撲火的百姓們補充體力。
空氣中滿是燒焦的氣味,時不時有黑色煙塵落到城裏來。
木材燃燒的噼裏啪啦聲實在讓人揪心,城外那一片連綿的山川全被火海所淹沒,多少住在山裏的百姓會在這次火災裏失去住房和田園。
要是風向轉變,山火朝溫縣縣城反撲而來,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這場救火行動,無人能夠置身事外。
酒樓裏,樊梨梨剛燒好兩鍋蛋花湯,就被幾個嬸子倒進桶裏,擡上板車,再放上別的食物,推向城門口。
屠馨月跟屠大娘蒸了幾鍋饅頭,讓另一批嬸子們運走。
其他也有準備食物清水的,有往來奔波,把累得癱軟的人擡回來的。
附近的醫館也在救治燒傷和嗆入濃煙的人,傷亡人數不斷增加,醫館夥計們忙不過來。
有人來找樊梨梨幫忙,因爲樊梨梨“活菩薩”的名聲在衆人添油加醋下越來越響,難免被人惦記。
樊梨梨看看酒樓裏,也挺忙的,人人分身乏術。
屠馨月滿頭是汗,說道:“你去醫館裏幫忙,這裏有我們頂着!”
屠大娘也抽出空來,讓樊梨梨去做她的事,畢竟醫術,比做飯更能派上用場。
把酒樓交給屠大娘她們,樊梨梨跟夥計前去醫館。
醫館周圍有一大片空地,此刻由周圍住戶抱來棉被枕頭等,一一鋪在草堆木板上。
從火場裏救出來的男女老少們都躺在那,有的被大面積燒傷,脫水嚴重,有的嗆入太多煙塵,面色青紫。
也有人是從附近山裏救出來,因半夜時分都在睡夢中,等山火壟斷去路,已經無路可逃,導致他們不得不跳崖求生,摔斷腿腳。
有漢城救災的經驗,樊梨梨連做心理建設的功夫都沒有,立馬成了主心骨,指揮夥計們救人。
傷情嚴重的要優先救治,還有各種藥材也不能缺。
聽說醫館的掌櫃擅自開放藥庫救人,也不知道之後怎麼面對東家。
其他小藥鋪也拿了藥材救人,沒人希望勇士都死絕了無人救火,火勢繼續增大,燒到縣城內部來。
樊梨梨也擔心去救火的屠沉屠鬱等人,連山來跟其他夥計們都去了,好幾個時辰不見迴音。
眼看火勢越來越兇猛,入目所及之處,山火呼嘯奔騰,好像隨時能燒到縣城裏來,恐怖萬分。
幾個從前線救火回來的人,坐在地上喫烙餅,顧不上滿臉灰塵,驚駭地議論。
“這火也太古怪了,還下着雪呢,怎麼會燒得這麼厲害?”
就像是有火龍在作祟,火舌轉眼從這個山頭燒到了那邊,根本來不及撲滅。
有人氣沖沖道:“都是那幫天殺的難民,要不是他們點火取暖,怎麼可能燒成這樣?等山火撲滅了,該把這幫爛貨全推進火海里,燒死算了!”
旁邊人勸阻,“別說這種話,人家也不是故意的,這年頭不太平,指不定你我哪天也成難民了。”
“我倒是覺得,這火真的奇怪。你們說,正常來講,大冬天的,還在下雪,要是沒有桐油烈酒這些助燃,會燒成那樣嗎?”
“有什麼不可能的,下雪本就乾燥,你不會以爲,下雪跟下雨一樣很潮溼吧?”
幾個人討論許久,等身體力氣恢復,又重新投入戰場。
不斷有人被送到後方來,由樊梨梨帶領醫館夥計們,以及許多自願加入救援的男女老少,一同救治。
可即便動員大半個縣城的力量,那山火也只燒得越來越恐怖,莫名讓人人心頭都籠罩起一層毛骨悚然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