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屠鬱來送貨,都對這少年讚不絕口,總想把人弄到他那去。
山來雖然身板單薄,卻能咬牙扛起幾十斤的貨物,一趟又一趟地跑,不像其他夥計,搬完一趟,總要藉口去偷懶,好像多幹點活能要他們的命一樣。
如今勤快老實的夥計不好找,偷奸耍滑的倒一抓一大把。
不過飯館裏的人都喜歡山來這個嘴硬心軟的傲嬌少年,不讓屠鬱把人帶走。
再說,屠鬱那可都是苦力活,何必把一少年捉去受罪?
衆人正爲即將到來的正午做準備,飯館裏忙得不可開交。
樓上又正在緊急裝修中,一半包廂,一半擺成普通廳堂,能夠容納更多人。
屠沉從樓上下來,見山來拎着一大桶魚蝦,搖搖晃晃的,臉都憋紅了,很喫力的樣子。
他上前,一言不發將水桶拎走,輕鬆得跟拎貓咪一般。
山來呆了呆,望着屠沉偉岸如山的背影,暗暗握拳。
他也要長得那麼高大,纔不會被人欺負!
後廚裏,屠沉把魚蝦倒進大水缸裏,順口說,“樓上只能劃出四間包廂。”
“我還是覺得,這飯館有些小,今天光訂包廂的人就有五六家,還得排隊。”
樊梨梨正做魚滑,將草魚跟河鰻的魚肉剁碎,加入澱粉,雞蛋清和少許料酒等,以蔥薑蒜去腥,而後捏成條,放鍋裏煮透。
魚滑能做酸湯,香辣,鮮湯以及煮粥等,先把魚滑煮熟,到飯點時就能減少時間。
屠沉也覺得包廂太少了,但若是將樓上都做成包廂形式,普通飯桌又不夠。
他們都沒想到,飯館生意能這麼好,以致於場地不夠大。
屠鬱正好進後廚來,聽見二人談論此事,說道:“在外面搭座木棚,像當初飯攤那樣,如何?”
樊梨梨猶豫道:“可是,董縣令會不會不讓擺?”
屠沉道:“有飯館,應該能擺。”
“那到了夏天,容易下暴雨,萬一木棚漏水,食客都跑了怎麼辦?”
樊梨梨自己就有過類似經驗,初中那會跟同學跑去夜市上喫小龍蝦,結果喫到一半下起傾盆大雨,遮雨棚都被掀飛了。
屠鬱道:“多鋪茅草,再鋪幾層防水布,各腳用巨石壓好,應該能度過夏天。”
所謂防水布,多半是表面塗了桐油的布,跟油紙傘差不多,只不過面積更大,沒被裁剪,鋪開後很大一張。
樊梨梨覺得,屠鬱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便點點頭,“把一部分攤位擺在外頭,樓上全做包廂,這樣應該可以。”
屠沉便跟屠鬱商量了下,去樓上跟工匠說了聲,全隔斷成包廂,再在外面搭棚子。
這工程浩大,且趕時間,所以僱了工匠,得儘快完工。
很快到了中午,食客們一一上門,後廚跟跑堂的都忙起來。
“香辣小河魚一份,辣椒少一點,再來一份酥香小黃魚,一份蟹黃包。”屠五報上菜,又拎了一壺茶,回去跑堂。
屠馨月定眼一看,脫口而出,“娘嘞!”
這桌菜也多得離譜,她可做不過來,又轉而推給樊梨梨。
樊梨梨瞥了眼,什麼蔥爆鱔段,酸辣魚泡,糖醋大鯉魚等,全是硬菜。
“大娘,這桌得咱倆一起做,菜太多了。”
屠大娘應聲,“行,我這道鯽魚湯燒好就來。”
今天來的客人裏,外地人居多,鍾遲等人花了不少功夫跟人介紹本飯館的招牌菜,後廚也越來越忙。
到後面跑堂來不及了,連屠沉都被迫跑堂,結賬那邊只能讓人稍等。
包廂裏的菜餚做好了,鍾遲將幾道菜放上托盤,到了樓上包廂。
這包廂是按照樊梨梨設計的圖紙改裝過的,是獨立的小房間,內置一張大圓桌,能容納十人左右。
既是包廂,也叫雅間,自然要“雅”,所以房內還有屏風花瓶甚至掛畫等,且處於二樓,視野開闊,窗戶一開,能眺望街景。
菜價雖然一樣,但要額外收取“服務費”,最適合那些不想跟普通人坐大堂的老爺夫人們。
鍾遲進去,笑眯眯地上菜,“各位客官,你們要的……”
話音未落,鍾遲望着角落裏一名女子,陡然僵住。
主位上的孫員外聲線蒼老,“小哥,有什麼不妥嗎?”
鍾遲陡然回神,立馬上菜並解釋,“沒,我算算您這還有幾道菜沒上,不過滷牛肉和河鮮都好了。我們家的鮮魚豆腐湯可是一絕,您喝上一碗,保證鮮掉眉毛。”
幾個食客都笑起來,讓鍾遲給他們盛湯。
鍾遲一邊周到地服務,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視角落裏的少婦。
那少婦失魂落魄,神色蒼白,始終低着頭,連聽到他的聲音,也彷彿呆呆愣愣的,半點反應都沒有。
鍾遲心下詫然,等上過菜,就退出去,將包廂門關上。
他皺眉走到樓下,見屠鬱竟然也在幫忙跑堂。
“大哥,你今天不忙嗎?”
屠鬱剛上完菜,端着托盤道:“今天沒什麼事,過來幫個忙。怎麼,很奇怪?”
鍾遲站在樓梯中間,勉強笑笑,“沒,就覺得你往常都挺忙的。”
他下樓往後廚去,在屠馨月耳邊嘰嘰咕咕說了幾句。
屠馨月勺子停下,詫異道:“真的?”
鍾遲也很困惑,“不是說,她嫁給孫員外的公子了嗎?雅間裏一個年輕人都沒有,全是老頭子。總不能是公公心疼兒媳婦,帶出來喫飯?”
當看到王秀珍無精打采地坐在角落裏時,鍾遲差點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而且他給孫員外盛湯後,孫員外竟然親自端起碗,捧到王秀珍面前,要喂王秀珍喝,舉止怪異得很。
鍾遲在風中凌亂,再一出來看到屠鬱,更是覺得大事不妙。
萬一待會孫員外帶王秀珍出來,再有什麼奇怪的舉動,被屠鬱碰見了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