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珍抱着小兒子,笑眯眯地來找樊梨梨,絕口不提日前跟樊梨梨鬧不和的事。
伸手不打笑臉人,樊梨梨也不想把關係弄得更僵。
畢竟原主在屠家這個大家庭裏,一直是被排斥的那個,而她本身也算“初來乍到”,跟屠沉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頂多算合租的室友。
要代替屠沉跟大房的人鬧矛盾,她沒那資格。
王秀珍一來,就圍着晾起來的豬肉直打轉,還不停問,這裏有多少斤肉。
樊梨梨將白天曬乾的蘑菇撿回簸箕裏,一邊道:“應該有七八十斤。”
王秀珍尖聲道:“我可是聽說,四叔獵到的野豬有三斤多斤,怎麼着,就留了這麼點給自家人喫,其餘的全賣了?”
樊梨梨有氣無力地解釋,“也就兩百多斤,而且這是夏天,兩三天不喫完就發臭了,留那麼多幹嘛?”
王秀珍不樂意了,“還是你們四房精打細算,賣出去的銀子都歸你們自個,留下來的肉纔來平攤。我就說四房心眼多,我家官人還說我以那個什麼心毒那個什麼肺。”
“那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肺,呸,腹!”樊梨梨本不想跟她多扯,畢竟兩人又不算真妯娌,可這話實在太沒道理了。
“野豬是屠沉獵回來的,豬肉是二哥五弟幫忙剔的,你們大房出了什麼力?難道說,還要我們把所有銀子跟豬肉平攤,你才滿意?”
王秀珍大言不慚道:“我家大郎是長子,養育雙親,難道底下弟妹們不該孝敬他?要我說,這豬肉和銀子,我們大房要佔大頭纔是!”
樊梨梨心中吐槽:養育個屁,又不是小孩子,二老能種田養殖,操持家務,照顧孫兒孫女,何時需要後輩來“養育”了?
王秀珍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叫人自愧不如。
樊梨梨不想再跟她理論,將蘑菇收回竈屋去。
王秀珍跟兩歲的兒子小獸在院子裏玩,小獸撿起一條蚯蚓,被王秀珍啪地拍掉,小獸哇哇大哭。
對唯一的兒子,王秀珍還算是慈愛,立馬把兒子抱回懷裏,心肝寶貝地哄。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屠沉兄弟三人才陸續回來。
王秀珍看他們的竹筐都空了,心知豬肉全部賣完,忙不迭地問,賣了多少銀子。
偏偏兄弟三人都閉口不提,打岔將這事糊弄過去。
王秀珍心裏便不舒服了,盤算待會得多拿豬肉纔是。
村裏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殺豬,都要請客喫飯,所以沒多久,大房的人都來了。
二老帶了酒,魚和蔬菜,屠家大郎屠鬱抱着一雙女兒,來屠沉家裏做客。
只有三房的閨女嫁到別村,沒空過來。
竈屋裏,屠沉主動做飯。
他做飯簡單得很,大塊豬肉直往鍋裏扔,煮熟後撒上鹽巴,頂多再倒點醬油,就能大口喫下去。
還有二老帶來的冬瓜,也是切成片,清水煮熟,撒鹽裝盤,連油葷都沒一顆。
“你,你要不還是別做了,換我來吧。”樊梨梨心疼食材得很。
屠沉沒逞強,解下圍裙丟給她。
屠大娘幫樊梨梨打下手,見她靈活麻利地拍蒜切蔥,那手法比飯館裏的老廚師還輕快嫺熟。
樊梨梨尷尬道:“大娘,您就別叫我小姐了,我這個小姐是假的。要不,您叫我一聲梨梨就是。”
屠大娘不好意思地搓手,“這咋行呢?你怎麼說也是縣令家的養女,身份比我們高多了。”
樊梨梨尷尬得直起雞皮疙瘩,“您就叫我一聲梨梨吧,或者叫丫頭姑娘什麼的,總之別叫小姐,我不大舒服。”
屠大娘聽她說得懇切,便小心翼翼地叫了聲,“梨梨。”
“哎!”樊梨梨輕快地答應。
兩人一同笑起來。
外人不知道的,肯定以爲她們沒什麼關係,可實際上,她們卻又是名義上的婆媳。
只不過屠大娘知道,樊梨梨自打嫁過來,從沒跟四郎圓房,所以“婆媳”二字,實在太遠了。
樊梨梨手中菜刀鍋鏟翻飛,很快做出一道道菜餚來,香飄十里。
屋外,王秀珍只顧着逗兒子玩。
屠鬱扛着一捆柴火路過,皺眉說:“秀珍,你也幫娘和四弟妹做飯去。”
王秀珍不搭理他,“我是來做客的,又不是來當丫鬟的。”
她颳了刮兒子小獸的下巴,說,“是不是啊,兒子?”
纔剛兩歲的小獸不知道娘在說什麼,但重重點頭,“嗯!”
屠鬱正要再說話,屠沉過來,低聲道:“大哥,算了。”
屠鬱無奈,只能扛着柴火走人。
等到晚上,一桌子菜終於露面。
酸菜豆腐魚,松鼠魚,幹鍋土豆蝦,紅燒肉,蘑菇燉排骨,酸豆角炒碎肉,醋溜土豆絲,麻婆豆腐,涼拌豬耳朵,鍋包肉……
大部分是葷菜,色香味俱全,而且好多都是壓根沒見過沒喫過的特色菜,把一桌人驚呆了,都有些捨不得喫。
屠五口水直流,瞪大眼睛問,“娘,你還有這手藝呢?”
屠大娘樂呵呵道:“哪啊,娘在打下手,這都是梨梨一個人做的!”
衆人臉色都變了,不知道是該詫異樊梨梨的廚藝,還是驚訝屠大娘這“梨梨”的稱呼。
就一頓飯的功夫,以前鬧得雞飛狗跳的婆媳倆,關係怎麼變這麼好了?
連王秀珍都覺得萬分古怪,視線在屠大娘和樊梨梨面上掃來掃去。
屠鬱懷裏的大女兒翹着小腳丫子,“爹爹,小雀想喫蝦。”
屠鬱柔聲道:“好,爹給你剝蝦。不過喫之前,要感謝四嬸,做了這一桌好菜招待咱們。”
小雀立即朝樊梨梨道謝,脆生生道:“小雀謝謝四嬸。”
雙胞胎中的小女兒叫小兔,正被屠老爹抱着,也對樊梨梨道:“小兔謝謝四嬸。”
這倆姑娘粉雕玉琢,脣紅齒白,跟年畫裏的尊貴玉女一樣,漂亮極了,且聲音甜美,臉上時常帶着天真爛漫的笑,眼神清澈無瑕,讓樊梨梨心都軟化了。
她把一盤鹽焗蝦仁遞過去,笑眯眯道:“小雀和小兔真乖,四嬸給你們喫蝦仁好不好?”
雙胞胎甜滋滋地再度道謝,要不是隔得遠,能當場在樊梨梨臉上啪嘰一口。
衆人其樂融融,只有王秀珍臉色難看,覺得自己和兒子受到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