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說：“六點，差不多快了。”
沈清秋擡起手錶看了看。
老闆娘突然跑了過來：“喲，妮兒，您這表，哪兒買的啊？”
沈清秋：“……”
沈清秋順勢就和老闆娘攀談了起來。
她這個手錶是精工機械錶，百花牌的，是她身上最貴的東西，大概三百塊錢左右。
老闆娘大喫一驚：“才三百？”
三百很貴了……
差不多是大廠工人半年多的工資了。
不過，精工機械錶，確實貴。
因爲工作忙碌，又有四個孩子在身邊，沈清秋的時間規劃很精確，所以對手錶的要求很高。
沈清秋道：“嗯，這塊手錶是從南方直接帶過來的。”
老闆娘羨慕壞了，乾脆拉着凳子坐在她身邊。
“您是在南方有親戚唄？能不能幫我帶一塊？我兒趕着結婚，我尋思着，弄一塊機械錶才體面呢。”
因爲她兒對象的父母都是正經工人，有點看不上他們這種做小生意的。
賺得多有什麼用？不穩定啊。
.
這老闆娘就尋思着要在彩禮上下工夫，給兒掙面，免得結婚以後兒媳尾巴翹太高。
一塊百花機械錶如果三百能拿下來，那就省了一百多，還能置辦不少東西。
她算盤打得好，沈清秋卻有點無語。
這還真是張嘴就要人代購啊，也不怕人家捲了她的錢跑了。
沈清秋道：“我們不是本地人，在這邊呆一星期，就回家去了。”
老闆娘聽了有點失望，道：“也是哈，你們穿得那麼時髦，看着就不像本地的。”
其實她們身上穿的衣服啥的也都不貴，都是自家成衣廠出的。
正說着，中學生放學了。
老闆吼了一嗓子：“老太婆，來做事！”
她這才走了，沒再說自己的家長裏短。
現在的學生還沒校服，一個個都是穿着樸素的大襖子，斜跨的書包。
沈清秋看了一眼，就跟王蓮說：“回頭，你弄一款雙肩的書包，看看好不好賣……”
吉利也在想這事兒：“如果能在省城開一個小的百貨樓就好了。”
張家屯有一個卡嫂開的各地特產店，規模已經越來越大了，從一個店已經擴成了三個。
但是那個百貨店，只經營像是電子錶、電視機、收音機一類的大件。
小商品是不做的，都批發給個體戶了。
這是吉利從大局考慮，不跟鄉親們搶生意。
但，如果出了張家屯，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這時候，一直不吭聲的晏和說了一句：“你要在省城開店？”
吉利不耐煩地道：“這你管不着。”
晏和又縮了回去。
突然，大家都不說話了。
只有吉利絲毫不以爲意，跟沈清秋說：“啊，這家油潑面，真的還行。”
……
喫完了飯，王蓮急不可耐地就要帶着大家去看房子。
現在還是下毛毛雪的天氣，一到夜裏人都快凍死了。
外面貼的賣房的小單子還得打着手電筒看。
沈清秋只得對她道：“王蓮，我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明兒直接去看房，今晚先回去。”
王蓮這才作罷。
……
等回到招待所，王蓮和杜紅秀睡一屋，吉利和晏和睡一屋，沈清秋自己睡。
她洗了個熱乎乎的澡，感覺自己回魂了，用招待所的電話打回家。
才響了一下張大山就接起來了。
張大山道：“嗯。”
沈清秋直接先問了小兒子：“芽芽怎麼樣？”
張大山道：“磨死人了，也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傻。”
沈清秋嘆：“啥啊，這個歲數的孩子就是這樣的。”
張大山道你忽悠誰呢，咱家不是還有他的雙胞胎兄弟苗苗嗎？
瞧，已經會領着鬧鐘出去玩了。
但他沒跟媳婦爭辯，只是說幾個孩子今天的情況。
前頭三個基本沒什麼要擔心的，就是芽芽一直掛在他身上。
而且油鹽不進的，怎麼說他就是不明白媽媽出遠門這件事。
明明再三跟他說了，而且他自己也去送行了。
沈清秋只能提醒張大山：“你別看我們前頭那幾個聰明，就對一歲多的孩子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張大山得出了結論：“咱老兒子是個小傻子。”
“老”就是最小的意思。
沈清秋惱火道：“咋就傻了，跟你說了是正常的。對了，芽芽現在怎麼樣？”
“被老姑帶去睡了。”
好在是晚上都跟老姑老姑夫睡，也沒有改變啥習慣，他還挺乖的。
張大山就是愁啊，派出所的事情多如牛毛。
雖說縣城又給張家屯派出所增編了，但是增編之後有個過渡期，新來的人手還沒帶出來，更忙。
今天小芽一天都掛在他身上，讓他吼也不敢吼，別提多憋屈了。
他也沒跟沈清秋講。
但沈清秋已經開始操心：“那咋辦？要不我提前回來吧？”
張大山道：“趁早別，我難道連一個孩子都帶不住嗎？你踏踏實實好好玩。”
行吧，您是個能幹的父親。
張大山又問她今天到省城怎麼樣。
前頭張大山到省城接受過表彰。
不過他跟這輩子的沈清秋一樣戀窩，來了也沒到處逛。
聽沈清秋說了半天，他道：“回頭帶小魚去玩一玩。”
沈清秋提醒他：“小實也可以來。他也不小了。”
“哦，那帶上小實。”
沈清秋又囑咐了他幾句。
別看她平時忙得腳朝天，又各種開會，而且看起來也對孩子特別緊張，但她對幾個孩子的秉性竟是瞭如指掌。
越說她老公越心疼，年紀輕輕腦子塞得滿滿的。
張大山耐心地聽了，又讓她不用擔心，好好玩。
“都出去了就別想娃了，在鎮上能有什麼事兒？好不容易離這幾個小兔崽子遠了。”
沈清秋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張大山也很會帶娃。
“行咯。不過我到這邊來，也沒發現有啥特產，我就不給你們帶禮物了。”
張大山道：“張家屯啥沒有，你也別買，拎着重。”
沈清秋笑眯眯地道：“誒。”
……
隔天一早，凌晨四點。
張大山聽見有人在撓門。
還伴隨着一陣一陣“噠噠噠”的聲音。
張大山：“……”
他翻身起來，打開門，寒風就灌了進來。
一團大棉襖在外面團着，看樣子好像是曾大寶的。
鬧鐘站在旁邊，剛纔應該是它在啄門。
張大山納悶道：“鬧鐘，你幹啥？”
這時候從大棉襖底下伸出一隻光溜溜的小肉手來……
張大山嚇得趕緊把那一團都抱了起來。
果然是他老兒子！
“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