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山有點詫異，道：“我老姑父是叫曾大寶。”
蘇政委想了想，道：“坐，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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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所長和張大山這才坐下了。
家裏一個保姆模樣的人給他們端了茶。
“你姑父跟你提過我嗎？”
張大山有點茫然：“我今天才見到您。”
說白了他連蘇政委叫什麼都不知道。
蘇政委瞭然一笑。
他又問了：“聽說，你姑父家在辦喪事？”
“是的，姑父的獨女遇害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憐，可憐”，蘇政委嘆了一聲，“那他以後，有什麼打算，你知道嗎？”
張大山老實地道：“我和我妻子已經商量過了，以後把姑父和姑母接過來養老。”
蘇政委有點詫異：“你們是這麼打算的？”
“是的，已經商量好了。”
蘇政委看着他的目光頓時就柔和了不少。
其實他之所以打算先把張大山找過來，就是因爲他先查過曾大寶如今的處境了。
從軍中失散之後，他回家做了農民。
本來，以他的情況，他是可以申請特殊津貼的。
而且他還身強力壯，蘇政委甚至還可以把他調到自己身邊做警衛員，以後就在他身邊養老。
但事情壞就壞在，曾大寶那個女兒太作了。
當年鬧運動的時候，據說還是衛兵頭領，狠狠地得罪了一些人。
好死不死，有一位就是現在比較有分量的人物，而且他們兩家還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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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現在已經平反了，沒有主動去尋仇已經是難得。
蘇政委還讓人打聽了一下當年到底是什麼仇。
結果得到的反饋是曾寶珠曾經逼他老母親喫屎……
這麼一來，蘇政委也不敢把曾大寶放在對方眼皮子底下了。
本來把張大山叫來，就是想看看這是個什麼苗子。
如果能培養的話，就暗示一下讓曾大寶夫妻倆跟着他養老也是不錯的。
沒想到他主動提出了要伺候曾大寶夫妻終老。
蘇政委頓時就通體舒暢，心想，少了利益交換，大寶的晚年也可以幸福一些。
他對張大山道：“那你老姑父，跟你說過他以前當兵的時候的故事嗎？”
張大山有點猶豫地看着蘇政委。
“說過，他說打仗的時候，他有個長官差點被猴子撓死……”
蘇政委立刻興高采烈地道：“我啊！我就是差點被猴子撓死的那個！”
其實張大山本來就有點懷疑了！
不然他老姑父給他講了那麼多故事，他不會單單提那一個！
結果真是他！
偏偏蘇政委還非常高興，非常動情地回憶了一下當年差點被猴子撓的細節。
說是眼睛差點被撓瞎了，還差點被開瓢了……
得虧着曾大寶機靈，躲開了猴子的羣毆，背起他一路狂奔逃了出去。
蘇政委還道：“我從以前就一直搞文化工作，所以身體比較弱，大寶壯啊，扛着我跟扛孩子似的。”
可是張大山記得，當初跟猴搶食這主意好像還是蘇政委這個“身子弱”的出的。
好像就是因爲他身體相對文弱，膽子卻大得出奇，所以作爲他的衛兵的曾大寶，救他不是一次兩次。
蘇政委突然嘆氣。
“可惜後來我們在戰亂中失散了。那時候我還以爲他已經戰死了呢。”
張大山回憶了一下，道：“姑父在大約三十多年前回了家，當時是一路流浪回來的。”
他打聽得清楚，是因爲當時曾大寶和張含秀在相看。
當時因爲山區消息閉塞，外頭是什麼樣子他們全不知道。
曾大寶也不知道自己當年效勞的部隊和長官都去了哪裏。
他就踏踏實實地在山區呆了下來，結婚生女。
一直到七十年代初，那一代被化爲開荒地，陸續有外頭的人事物進來，他們纔不算是那麼閉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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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可惜了。他那時候太小了，書讀得也不多，眼界沒打開。”
不然他就不會一直在鄉下當農民了。
曾大寶當兵的時候才十四歲。
斗大的字不識一個，但是作戰非常英勇，服從性紀律性強。
光在蘇政委身邊，就呆了四年。
他們失散的時候，他也才十九歲。
“我就覺得他不會死”，蘇政委笑道，“那孩子，韌性強，子彈打進腿裏，還能跑能跳。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沒想到真找到了！”
張大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可真是命運弄人，他們離得也不遠。
蘇政委回憶完了往昔，就扭頭看着張大山：“孩子，我聽說你們大隊在重點建設，還要建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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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所長連忙道：“是的，我已經把他定下來先到基層做副所長鍛鍊一下了。”
蘇政委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可以嗎？或者說，趁我老頭子還使得上力，有沒有從軍的打算？”
張大山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我還是覺得目前的狀態最好”，他道，“家裏還有妻女老人要照顧。”
廖所長趕緊給他找補了一下：“他現在在基層，也是爲人民服務嘛。爲人民工作，不分高低。”
蘇政委想了想，然後嚴肅地道：“你這個選擇也是不錯的。左右我老頭子還有幾年，我會一直盯着你的。你可要好好上進。”
張大山道：“是。”
蘇政委忽然轉而又掛上了一副笑臉。
“得了，等回頭老曾家辦完事兒，你帶着他再過來一趟。”
張大山：“好。”
蘇政委想了想：“把你媳婦孩子也帶上。”
正好他也瞧瞧給大寶養老的人。
張大山道：“好。”
廖所長有點失望。
他還以爲張大山跑這一趟，能撈到點什麼明確的東西……
不是他勢利眼，而是張大山現在年紀也不算小了，能借着一把力往上跳一步，對他的前程最好。
誰知道就混了個臉熟。
不過也好吧，且等以後吧。
……
水尾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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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忙了兩天，終於把曾寶珠的身後事給操辦了下來。
她拒絕了蔣芳芳重新打墳的提議，直接選了原來打好的墳址。
蔣芳芳一肚子怨氣也不敢放個屁。
然後她又像模像樣地佈置了靈堂。
……
那是第三天的大半夜，凌晨兩點多左右。
因爲算好了時辰早上九點就要出殯，所以今晚大家都沒睡。
沈清秋本來還在屋裏，一邊給睡眼惺忪的小魚掛白，一邊問張含秀。
“大姑和二姑還不來嗎？”
馬上要出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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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含秀似乎是有些羞恥，小聲道：“她們不會來了。”
這兩天，因爲有小魚陪伴，加上沈清秋上下操持，她對沈清秋的態度改觀了很多。
沈清秋確實盡心盡力，而且都是爲他們老兩口着想。
沈清秋皺了皺眉，道：“那您等着，我這就讓人去接她們。”
張含秀有些喫驚：“叫她們幹什麼……不想來，不來就算了。”
沈清秋安撫：“話不是這麼說的，想不想來和該不該來是兩碼事。”
張含秀這兩天已經有點習慣沈清秋的強勢了。
她囁囁道：“行……你，你看着做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