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這挑毛病和抓小辮子的決心有多大。
老杜以前都是帶着李明來應付這些領導,李明跑了以後就只能把張大山拎出來遛了。
要是以前,張大山絕對不會搭理他。
但現在這個集都是他媳婦的心血,他只能捏着鼻子跟老杜來了。
事實證明,沈清秋之前萬分小心是對的。
兔苗公社三人組在集市上轉了一大圈,果然重查了價格、衛生和貨物質量。
當然,結果啥問題都沒有。
老杜顯得志得意滿:“我們已經把能想到的問題都已經做了預先處理了,絕對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兔苗公社的大隊長吳德輝就冷哼了一聲:“這才第一天,難說以後會出什麼亂子。”
張大山直接道:“那您有什麼指導?”
吳德輝:“……”
張大山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然後又認真地道:“兔苗公社有做大集的經驗,所以來指導我們工作。我問您,您有什麼經驗可以分享給我們的?”
結果就是把吳德輝噎得半死。
張家屯大隊都做到這份上了,他們能有什麼經驗可以分享的?
但眼下也不能直接說自己是來挑刺的。
老杜最喜歡帶着張大山出去,就是因爲這個。
反正他說話直,有什麼就說什麼。
如果有需要,老杜也可以假惺惺地呵斥他兩句,也就圓過去了。
或者是像現在這樣,假裝沒聽見。
……
因爲是第一天開集,趕來看情況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直到下午都人山人海。
但張家屯方面還是在下午四點的時候狠心收了集。
兔苗公社的三個人留了下來,說是要再看幾天。
還強行參與了他們的內部會議。
沈清秋也不管他們,在會議上總結了今天的大集,然後和老杜他們一起討論了細節。
因爲最近老杜他們都跟着沈清秋一起商量,眼界早也打開了。
尤其是杜紅秀,年輕、學東西賊快。
整個會議上,杜紅秀滿嘴的“市場定位”、“宣傳養客”。
兔苗公社的人在旁邊繃着臉,實則是因爲根本插不進嘴去,只能一臉嚴肅地掩飾尷尬。
……
晚上。
平時最多九點鐘就睡成小豬豬的張小魚,今天硬是挺到了九點半。
在王蓮家吃了飯,又洗了澡,杜青青陪着她在自家一直等到張大山沈清秋夫妻倆回來纔回去。
等沈清秋進了屋,就看見她撅在牀上,小屁股撅得高高的,肚皮底下好像藏着什麼。
“爹、媽,嘿嘿!嘿嘿嘿!”
沈清秋被她逗笑了:“寶,你孵蛋呢?”
張小魚直接挺了起來,露出了底下的一大堆錢。
沈清秋:“!!!”
張大山看她傻了眼的樣子,也是樂了,道:“咱小魚能耐着呢。”
張小魚心急地去扯她的衣角:“媽,你幫我數數!快幫我數數!”
看着那一炕的硬幣,沈清秋就:“……”
但張大山對女兒向來是有求必應,哪怕今天一大早開始累得半死,他還是馬上把煤油燈提了過來。
夫妻倆坐在炕上,一人分了一堆,開始數了。
期間張小魚還一直在旁邊上躥下跳,不停地發出聲音來影響他們。
“爹,五分錢能買幾顆糖?”
“媽,兩個五分就是一毛錢對不?”
得虧沈清秋和張大山算數都好,夫妻倆硬是堅挺地數了下來。
沈清秋:“我這有三百二十個五分,還有一百個一毛。”
張大山:“我這有三百六十個五分。”
夫妻倆:“……”
小孩賣茶湯,一天竟然賣出去八百八十碗!
一共賣了四十四塊錢!
根據沈清秋的統計,今天的人流量也就七八百啊!
人手一碗還不算,甚至有人喝了兩碗嗎?!
夫妻倆還在發愣,張小魚已經又撅在那堆錢面前。
“多嗎?!多不多?!”
沈清秋這纔回過神,哭笑不得地道:“多。你這一天,把你媽一個月的工資都給掙了還不止。”
李明走後沈清秋提了薪,三十五塊錢一個月,在這個時代已經算高薪了。
但竟然還比不過小魚子一天的收成!
要知道那些都是普通藥草,熬了好幾桶成本都不超過五塊!
張大山補充:“小魚乾兩天就頂你爹一天的工資。”
張小魚開心死了:“嘿嘿,我是我們家最會賺錢的人啦!”
沈清秋哭笑不得。
這娃娃有點像她上輩子,從小就不怯,而且特別能來事兒。
但她和張大山對望了一眼,還是小聲地和小魚商量。
“明天咱不擺了好不?”
主要是太累了。
而且她還是個小娃啊,今天早上四點就起了,中午和下午都沒歇,晚上又到這個點。
明天起不起得來都夠嗆。
等這個集做起來了,賺錢的機會有的是,誰還指望靠小朋友發家致富呢?
張小魚不肯:“不嘛,我還要去賣茶湯!我就要我就要……”
張大山耐心地勸了張小魚半天,這丫頭死活就是鬧着說要明天還要去。
最終沈清秋打斷了要跟孩子軸起來的暴躁老父親,哄着已經困得流眼淚的小魚子先睡了。
“放心吧,她明天起不來的。”沈清秋小聲道。
張大山一想也是,然後鬆了口氣。
他頭疼地道:“這麼軸,也不知道像誰。”
沈清秋想了一下,低笑:“像你。”
張大山不承認。
他把煤油燈提下去了,滅了燈打算回自己那一頭去睡覺。
沈清秋突然小聲道:“張大山。”
嗯?
這一聲,有點意外。
一般,到了晚上,她都是有多遠躲多遠的。
“你爲啥啥也不問,就幫我撐腰啊?”沈清秋小聲問。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沈清秋的大腦一直很忙碌,只想着一個勁地往前衝。
商人的直覺告訴她,機會這種東西就是要緊緊抓住的。
可現在也算是半塵埃落定了,她開始思考了。
其實能這麼順利,有很大一部分甚至最重要的原因,是張大山一直無條件地支持她。
這是大實話。
要不然的話。
大集的想法最初是由他去跟老杜提的。
後來沈清秋說話能那麼響亮,一則是因爲她是張大山的老婆,二則是因爲張大山表現出來的那種“老子就是她的靠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