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短地把事情的經過跟他說了一下。
張大山終於不扒拉垃圾桶了,他立刻站了起來,進了屋去。
眼看他把那把短隧發槍的槍袋子取下來了,別在了腰上,沈清秋連忙跟了上去。
等跟着他走到門口。
他停了下來:“你哪兒去?”
沈清秋理所當然地道:“跟你們去靈水村啊。”
她不會打槍,她會罵街啊!她也要去大幹一場!
張大山怒氣未消,一手按住她的頭把她轉了回去:“你在家裏。”
沈清秋喫驚地道:“爲什麼?!”
張大山一指小魚:“在家看着她,別讓她撿垃圾喫。”
張小魚縮着脖子躲在旁邊傻笑。
沈清秋:“……”
張大山說完就走了。
氣得沈清秋在那大叫:“我女兒纔不會撿垃圾喫!纔不會!”
……
不過沈清秋就算追到杜家,杜有德也不帶她。
理由是沈清秋不會騎騾子。
他們一行幾十個人,連花大娘、陳大娘、馬大娘、蒲大娘,都騎着騾子跟上了。
這次老杜也騎騾子,沒有坐蹦蹦。
花大娘臨走之前交代沈清秋:“處理一下大隊上的矛盾糾紛。”
張小松補充:“帶好我妹妹。”
然後一羣人就浩浩蕩蕩地走了。
王蓮含淚揮舞着小手帕,目送他們去給她小姑子杜青青討公道。
沈清秋一臉抑鬱地領着小魚退進了杜家。
結果好傢伙,一退回來,跟她一樣抑鬱的羅大滿正試圖拿鞭子抽死胡媒婆。
“……羅大哥!”沈清秋立刻大吼一聲。
羅大滿剛舉起來的鞭子只好又放下了。
他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個子不算挺高,但也有一米七五左右,而且極壯,銅鈴大眼,一臉絡腮鬍子,活脫脫的土匪樣。
要這麼說的話當初張大山沒刮鬍子的時候也比他好看多了……
平時在大隊上也是名聲在外,兇得很。
現在他小隊上的人出了事,去討公道不帶他,他覺得非常沒面子。
只是不好跟沈清秋一個嬌弱的婦女槓,就氣呼呼地跑到旁邊去杵着了。
沈清秋唯恐再出什麼事,趕緊和杜紅秀商量過,把胡媒婆抓起來扔進了柴房裏。
胡媒婆竟然還在那痛叫賣慘:“哎喲喲,哎喲喲,疼死我了,找個大夫來看看我吧……”
沈清秋黑着臉道:“哪有大夫?大夫不是被你藥進衛生所去了?”
之前大隊上看病還得去隔壁大隊靈水村找杜青青的爹或者哥哥呢,最近這兩年沒法才找老閻的。
後來發現老閻比衛生所還貴,那不如上衛生所。
如果是小病,大隊上的幾個接生婆也可以稍微湊合一下。
所以說,青青這樣的小醫女,對於大隊來說是多麼寶貴的財富啊!
這個小腳媒婆也不知道是收了多少錢敢來藥人的。
張家屯和別的大隊幹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看上次他們去崗子嶺搶沈清秋,就知道已經是相當嫺熟的了。
這次比上次的聲勢,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老杜經驗豐富,他不說是因爲靈水村的人要害杜青青。
因爲如果這麼說的話,靈水村的大隊長田水遊會說杜青青是他們大隊的人,讓張家屯把人送回去他們來處理。
“田水遊!你個鱉孫給老子滾出來!竟然讓人花錢收買老子大隊上的人,企圖用資產階級的骯髒手段腐蝕我們張家屯大隊生長在春風下的人民……”
說來也是怪事,張家屯一滴雨都沒下,雖然今天沒有出太陽但是也天高氣爽。
這離着幾十公里的靈水村大隊,卻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雨。
村民們都在忙着開渠和排水。
老杜有了上次喇叭被雨淋壞的經驗,這回生怕喇叭突然啞火讓他不好發揮,那嘴就跟機關槍一樣“叭叭叭”地罵。
人都到了靈水村大隊長田水遊門口了,他家依然大門緊閉。
老杜罵得嗓子冒煙,他都不出來。
“你個龜兒子……”老杜氣壞了。
張大山從懷裏掏出一串張小松玩的鞭炮,用蓑衣擋着點燃了,扔了出去。
雖然有雨,但還是“噼裏啪啦”地響了幾下。
下一秒,巴在門上的田水遊就嚇得衝了出來。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那蠢樣把大夥兒都逗笑了。
杜有德沒笑,他的臉陰沉沉的。
“田水遊,你個龜兒子捨得出來了?”
田水遊身上早就被雨給淋透了,此時就只能抹了一把臉,苦哈哈地道:“哎,老杜,進來說,進來說。”
……
而此時,在張家屯。
杜紅秀忙着帶孩子和操持家務。
沈清秋本來是想溜的,她最怕處理大隊上婆媳打架的事情了。
羅大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硬是杵在杜家不走。
搞得沈清秋也一步不敢走,生怕他跑去把胡媒婆就地抽死。
王蓮心裏有事,在家也踩不動縫紉機了,跑到杜家來等消息。
小寡婦也是多管閒事,見有一對婆媳在外面等着,就把她們領進來了。
沈清秋說了一句:“花嬸不在……”
“沒關係,你在也行。我要分家!”
“不行!我不分!”
沈清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偷偷地瞪了王蓮一眼。
這種事情在大隊上,在這個時代,可太常見了。
有的是因爲當家的婆婆特別惡,手裏把持着財政大權,慣着一房餓着一房。
但大多數是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眼前這一對婆媳比較特別一些,是婆婆鬧着要分家,兒媳婦死也不肯分。
婆婆的說法是兒媳婦好喫懶做拖累大家庭,兒媳婦的說法是婆婆就想把他們攆出去好給小兒子娶媳婦。
沈清秋平時都是跟着花大娘打下手,在旁邊看熱鬧,有的時候還會偷笑。
結果現在被逼着在這兒聽了半天,一點看熱鬧的愉快都沒有了。
“鋼蛋奶,鋼蛋娘,我就問你們一句話,你們家的男人呢?”
鋼蛋奶罵道:“老孃是養了個龜兒子,見天由着他媳婦來欺負死我這個老太婆!”
鋼蛋娘則是道:“那是因爲他心裏有數,知道你這個當孃的有偏向!大災年的要分家,你是要餓死我們,餓死你家的長孫孫!”
沈清秋嘀咕了一聲,心想,你們兩個婦女在這兒要死要活的,你們家的男人說不定還在喫喝玩樂呢。
反正她也是見多了,很多男人都是家裏翻了天也不管的,反正無論如何少不了他們的喫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