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紅秀道:“可稀奇了,往年都是她自己做,沒說要先看樣的。”
沈清秋笑道:“她做得實在是好啊,而且我感覺還能做得更好,簡直就是老天爺賜給張家屯的大寶貝呢。”
她總這樣說,現在杜紅秀也有點習慣了。
而且有點被她洗腦了。
以前看不上那小寡婦,是因爲她人品不好。
現在想想,手藝那真是非常出挑,一個人就解決了半個大隊的需求。
別的大隊也真是羨慕不來。
杜紅秀現在被她洗腦得思路也轉變了一下,覺得王蓮雖然名聲不好,但這些年一直勤勤懇懇的,實際也沒出過什麼亂子。
突然就,黑轉路了。
杜紅秀和沈清秋倆是走着去的,小魚也跟着。
小不點自己走一段,杜紅秀抱一段,沈清秋抱一段。
路上還蹦蹦跳跳的,經常被路邊的小花小草什麼的吸引。
沈清秋髮現她還把路邊的野花藏在了空間裏……
以至於走過去的時候都過了半個小時了。
杜紅秀還在哺乳期,被太陽曬得有點漲奶,尋思着要進去討杯水喝。
結果人還沒走進去,就聽到了王蓮的慘叫聲,和林豔的叫罵聲。
“讓你給我補三條褲子,你就拖到現在,讓你侄子光腚!”
“你能啊!是能了是吧?!
信不信我叫大民來搞死你!”
伴隨着“噼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和王蓮的尖叫聲。
“這個,這個不能砸,這個不能砸……”
但林豔砸了東西就覺得很解氣,一邊高聲叫罵:“你以爲誰能給你撐腰?!狩獵隊?張大山?!他婆娘是不知道你乾的那些醜事!表子,我告訴你,你就只能死!”
王蓮的哭聲突然就變得無比絕望,好像心被人揪了一樣。
沈清秋連忙哄了小魚站在門口,跟着杜紅秀衝了進去。
進門就看到王蓮抱着那臺被砸爛的縫紉機,林豔的手還抓着她頭髮。
“林豔!”杜紅秀氣得大叫了一聲。
林豔嚇得手一抖,趕緊鬆開了手,慌亂地道:“我不是……”
杜紅秀要氣瘋了:“你特孃的以爲張家屯沒有王法的嗎?!打人還砸東西,老孃要把你這手給剁了!”
剛纔還那麼猖狂的林豔看到杜紅秀,瞬間就像一隻受驚的老鼠,慌得一直後退。
“紅秀,紅秀……她,她搞破鞋!搞破鞋我纔打她!”
“那也輪不到你動手!”
趁着杜紅秀追着林豔打,沈清秋趕緊去扶王蓮。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這臺縫紉機對王蓮來說意義非凡。
平時忍辱負重的小寡婦,縫紉機被砸了以後,眼裏一片死灰。
“你說你不幹了”,沈清秋小聲道,“你連死都不怕了吧,還怕什麼?”
王蓮猛地就像找到了一條出路,擡起頭看着沈清秋。
“我,我不幹了,我不縫衣服了,我再也不縫了……”她突然小小聲地喊了起來。
聲音雖然不大,但成功地把另外兩個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
杜紅秀有點被她嚇到了,道:“你說什麼?”
王蓮抱着縫紉機,爬過去給她磕頭。
“我和杜大民搞破鞋,我對不起你……是林豔帶他來的,他糟蹋我,我,我不敢說……我沒用……我去死……”
“大山,大山是好人,他幫我,但我們沒有勾搭……”
“對,對不起,我是破鞋,我是爛貨,對不起……”
那臺縫紉機是王蓮死去的男人送的。
她一直忍着,活着,就是因爲她想繼續用男人送的縫紉機做衣服。
現在縫紉機被砸了,她連這點念想都沒有了。
沈清秋那句“你連死都不怕了吧”,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會兒她突然就覺得,很解脫。
於是她倒豆子似的把自己那點事都說了。
屯子裏和她有關係的男人有四五個。
第一個是杜大民,是林豔領着來的,趁着她在睡覺的時候爬上了她的炕。
後來的男人,有的是杜大民或者是林豔領來的,有的是看她好欺負找來的。
無一例外威脅她:敢說出去就讓她死!
張大山沒有動過她,只是偶然一次路過她家,看到有人欺負她,就把那男人打跑了。
她在那說,越說沈清秋越心驚。
作爲女性,聽到這種事,真的是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雞皮疙瘩……
期間林豔還想狡辯兩句。
沈清秋這會兒也不裝了,直接抓着她的頭髮把她提到外面,先“咣咣”扇了她兩個巴掌。
然後直接直拳重擊了她的胃部。
林豔悶哼一聲,倒地蜷身,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了。
沈清秋扭頭看到旁邊的小魚兒,小魚兒正一愣一愣地看着她。
“……小魚,她是壞人,和你姥一樣壞的壞人。”沈清秋認真地告訴女兒。
張小魚這小丫頭,竟然也不怕,那像畫上去一樣的眉毛直接橫了起來。
她衝過去就衝林豔吐唾沫:“呸呸呸!呸呸呸!”
沈清秋摸了一下張小魚的頭,道:“小魚,你去附近喊人來,有騾子車的那種。”
張小魚連忙答應了一聲,就跑了。
屋裏。
王蓮一直跪着,趴在地上對杜紅秀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沈清秋高聲道:“你爲什麼要道歉?”
杜紅秀半邊身子都麻的。
她的胸口還在漲奶,這會兒也痛得不得了,甚至感覺連呼吸都困難。
“你被人欺負了,你爲什麼要說對不起?”沈清秋罵道,“就是你這副慫樣,他們才糟蹋你!”
王蓮哭得蜷在那一動不動。
她覺得自己很髒。
以前沒說出來的時候,她就有個大半夜的爬起來洗澡的毛病。
現在說出來了,她感覺更不好了。
然後她竟然做了一個沈清秋都沒想到的動作。
之前她跪趴在地上,一直用手指摳泥,這會兒突然就抓了一把泥往嘴裏塞。
沈清秋嚇得連忙去拉她:“你瘋了?!”
王蓮只是哭,搖頭也不言語了。
沈清秋扭頭看着杜紅秀。
杜紅秀正死死捏着自己的手心。
這事兒,太大了……
王蓮說出來的那些人名,每一個她都認識。
不說個個在屯子裏都有頭有臉,但名聲也都還過得去。
她本能,本能就不信……
這事兒說出來,誰信?!
誰會相信一個聲名狼藉的小寡婦?!
都是別人強迫她的,她自己都沒錯了?!
沈清秋看出來了,就道:“嫂子,這事兒,你收不了場的。”
杜紅秀紅着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