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點好一切，就等明天一早出發了。
天還沒亮，姜翠芬就起身忙活了。
她忙着做早飯。
打開窗戶，將一夜的濁氣散出去，窗外一陣陣透着涼意的薄霧飄蕩進來，秋天的早晨永遠充滿着清冽。
突然，姜翠芬看到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手裏的銅勺抖了抖。
沈清秋也起牀了。
“怎麼了？”她一眼就察覺到親家母表情不對。
姜翠芬嘴脣抖了抖：“我剛好像看見……曉娟她爸了。”
“在哪兒？”
“就在樓下。”
沈清秋垂下眼瞼，今天他們要動身，這個節骨眼上，她可不想遇到什麼麻煩事。
思索一番，她解開圍裙：“你跟我一起下去一趟。”
時間還早，這個點很多人家還在忙着早飯。
大院兒裏靜悄悄的，來來往往都沒幾個人，四周都是薄霧籠罩，反而讓姜翠芬鬆了口氣，她實在是怕了劉鐵生。
萬一鬧起來，不是讓姑娘女婿臉上不好看？
還好，身邊有沈清秋跟着，讓她慌亂的心踏實不少。
一路來到樓下，找了一圈，她們總算在一棵大松樹旁邊找到了劉鐵生。
幾個月不見，劉鐵生明顯老了很多。
他穿着簡單的單褂，看着不是很厚實的樣子，在初秋微涼的早晨裏，這樣的穿着實在有點單薄。他抽着一根菸，眉間緊皺，亂雜無章的眉毛裏還夾雜着不少白色，看樣子這段時間他沒少操心。
見到她們來了，劉鐵生抽菸的動作慢了一拍，然後狠狠猛吸一口。
沈清秋走過去：“你來幹什麼？別告訴我你是無意路過。”
劉鐵生沒了一開始的囂張氣焰，他擡起眼睛瞥了瞥躲在沈清秋身後的姜翠芬，一聲長嘆：“翠芬吶，你不能見死不救吧？曉娟是你閨女，可小年也是你親生兒子呀。”
一聽到兒子的事情，姜翠芬連忙探出頭來。
“小年他怎麼了？”
劉鐵生：“他被人打了，現在還在醫院裏，打人的人沒抓住……現在醫藥費什麼的都得咱們自己出。”
劉鐵生兜裏哪有幾個錢。
常年流連於賭桌的男人，這會兒他的錢包怕是比臉還乾淨呢。
姜翠芬吃了一驚：“被人打了？爲啥呀？”
“你就別問爲啥了，你就說給不給錢吧！我知道，咱們曉娟出息了，這次還考了咱們全縣第一，去省城讀書，以後不愁沒錢的呀。你就讓她行行好，幫幫忙，救她弟弟一回吧。”劉鐵生嘴裏說着懇求，其實眼神一直在上下打量姜翠芬。
這麼久沒見了，他很意外地發現姜翠芬的氣色越來越好。
跟着閨女一起生活省心省力，養了這段時間，她整個人煥然一新。
身上穿着的是劉曉娟給她新買的衣服，腳上是自己做的新鞋，全家人手一份。姜翠芬做飯不如沈清秋，但是針線活卻是一絕。她做的鞋子又軟和又舒服，就連沈清秋都愛不釋手。
從前，劉家父子的衣物鞋子都經姜翠芬之手。
劉鐵生看着原本憔悴的前妻竟然過得這麼好，忍不住一陣嫉妒。
“劉小年被人打了，什麼時候什麼原因，他現在在哪家醫院？”
沈清秋張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劉鐵生招架不了。
“問、問這麼多幹嘛？我還能訛你們錢不成？”m.
劉鐵生有點不高興了。
他本來就脾氣暴躁，這麼一來更是忍不了。
沈清秋冷笑：“你之前難道訛錢訛的還少了？你知道我的脾氣的，要是不乖乖地回答，你想錢？門都沒有！還是說，你又懷念進局子的滋味了？”
這個威脅很有效，劉鐵生嚇得連煙都忘記抽了。
香菸燃到了危險的位置，燙得他直甩手。
“我們時間不多，你趕緊說。”沈清秋催促道。
劉鐵生只好將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
原來，劉小年後來又找了一份工作，只是不怎麼正規，幫人家錄像廳看場子。劉小年性子註定了他不可能好好做事兒，好喫懶做又奸懶饞滑。沒做幾天，就被人家老闆抓住幾次消極怠工。
老闆放了狠話，要是劉小年再不好好做事，就請他滾蛋。
放了狠話的第二天，劉小年再次出了紕漏。
他放了兩波不該進去的客人入場，結果兩波人打了起來，將錄像廳砸了個稀巴爛。
老闆損失慘重，劉小年也因爲湊熱鬧被狠狠揍了一頓，這會兒還躺在醫院不能動彈呢。
劉鐵生原本不想來找劉曉娟。
之前劉曉娟成了高考探花的消息傳遍全縣，他又是高興又是忐忑。
猶猶豫豫這麼久，眼瞅着兒子在醫院裏的費用越來越多，他只好硬着頭皮找上門。
聽了劉鐵生的話，姜翠芬恨恨道：“早就跟你說了，好好管教兒子，你偏不聽！好好找個廠子上班不強嗎？非得去做這些事！他賺來的錢呢？”
劉鐵生沒敢回答這個問題。
姜翠芬跟他夫妻多年，見他這個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冷笑：“你是坑完了你閨女，現在連着兒子一起坑了。要錢沒有，你走吧！劉小年是大人了，跟他一樣年紀的小夥子都說上媳婦了，他要是永遠這麼不着調，以後進醫院的機會多着呢！我就算這次救了他，也沒下次的份。”
劉鐵生吃了一驚：“好你個狠心的女人！自己兒子不管啦！”
他的嗓子剛拔高，就觸到沈清秋冰冷的眸子，他立馬不敢吭聲了。
眨眨眼睛，他挪開視線，“要不是萬不得已，你以爲我想找你啊？”
“那你就別來！”
沈清秋擺擺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卷鈔票遞過去：“我們只有這麼多，你也應該清楚，我們家最近也不太平。這事兒，原本不歸我們管，但到底是親家母的親生骨肉，又是曉娟的同胞弟弟，我們最後一次幫你。”
劉鐵生看了一眼鈔票。
厚厚的一卷，足有好幾百塊。
這些錢足夠給劉小年交醫藥費了！
他還能剩下不少。
他快活不已，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迫不及待地把錢拿走：“謝謝，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