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這邊簽了字,劉母就被推入手順書,看着門口的燈亮起,不知爲何她的心有點隱隱不安。
送劉母來醫院的是村裏的鄰居。
鄰居蔡婆子這會兒還滿臉慌張,顯然回不過神來,說話神神叨叨。
“昨晚上我都說來瞧一瞧,偏老頭子不讓…
…這下好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怎麼好?咱們村上還沒出過人命……”
“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沈清秋問。
蔡婆子立馬將嘴巴抿得跟河蚌一樣緊,兩隻眼睛瞪圓了,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昨晚出什麼事了?”她又耐着性子問。
蔡婆子支支吾吾半天,等聽到沈清秋說都跟她無關,以後也不會說是她說的,她纔開口:“昨晚上也不知道老劉家發什麼瘋,這正月還沒過完就那樣打老婆……哎,翠芬還不是因爲這樣才受傷的。”
竟然是劉鐵生打的!
要下多狠的手,才能將人打進醫院,送入手術室?
“你們報警了嗎?”沈清秋沉下臉來。
蔡婆子有點驚訝:“報警?報啥子警?人家家裏的事情,還報警?”
聽了這話,她一陣無奈。
這就是這個時代很多人的想法,因爲是夫妻,因爲是家務事,強勢的那一方就可以將弱勢的一方欺負到死。明明是罪惡,卻因爲有了家人的關係,無人伸出援手。
沈清秋的眼眸沉了沉。
指望蔡婆子報警是不可能了。
她扯了扯嘴角:“謝謝你了,這兒我來就行。”
蔡婆子巴不得聽到這話,忙不迭地回去了。
沈清秋找到醫院門口的公用電話,直接報警。
做完這一切,她又在醫院守了兩個小時,等劉母的手術成功後,她纔將顧逸風叫來醫院換班,自己回去做飯,順便安劉曉娟的心。
沈清秋在廚房裏忙活着。
今晚做的比較簡單,她還是張羅出了四菜一湯。
給廖家送好飯後,婆媳倆面對面坐下,默默無言地喫着。
劉曉娟心裏直打鼓,她摸不清婆婆到底是怎麼了。
剛沈清秋一回來,只說了句沒有性命危險,轉身就進了廚房。做飯關係到一家人的收入,廖家那邊還等着,劉曉娟很有眼力勁的沒有多問。
這會喫飯了,沈清秋的臉上更是分毫不露。
默默喫完飯,她纔開口問:“如果你爸媽當中只能留一個,你選誰?”
“啊?”劉曉娟收拾碗筷的動作慢了一拍。
緊接着,沈清秋將劉母的情況和盤托出。
聽到最後,劉曉娟手裏的抹布都掉在地上了,雙脣顫抖着。
“我爸他……又動手了?劉小年呢?他不在嗎?他怎麼不攔着點兒?!”她激動起來。
“我沒見到你弟弟,但我已經報警了。”
劉曉娟咬着下脣,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她不斷的搖着頭:“怕是沒用,之前我不是沒有報過警……”
原來,她剛出來參加工作的那一年。
劉鐵生就這樣下過狠手。
原因很簡單,也是爲了錢。
劉曉娟放棄學業去工廠上班,其實劉母心裏覺得很對不起女兒。
所以劉曉娟剛去工作的頭三個月裏,劉母從牙縫裏擠出一點兒錢,給女兒貼補貼補。也是因爲有了母親的資助,劉曉娟纔沒過得很辛苦。
這事兒被劉鐵生知道了,當晚就狠狠教訓了妻子一頓。
劉母的眼
睛差點被打瞎了。
回憶起這一段,劉曉娟快速抹掉淚痕:“不行,這事兒還得我出面,醫院那邊我來,家裏和孩子就拜託媽了,萬一我爸找來,您一個人不方便。”
仙道老祖雖然剛開始學習這個時代的俗務,但骨子裏的驕傲分毫未改。
她擡眼:“我還不是怕你喫虧。”
“他是我爸——”
“他瘋起來連自己老婆都下狠手,上一次他是怎麼對你動手的,你忘了?”
劉曉娟如何不怕。
但她更怕將婆婆扯進來。
婆婆是無辜的,她本不用介入這些麻煩當中。
想到這兒,她心一橫,前所未有地果斷:“媽,這事兒得聽我的,我來報警我去醫院,家裏還要靠你,你不能出事。”
兩個親家打成一團多難看?
反正這是他們劉家的麻煩,也應該由她出面了斷。
沈清秋見她堅持,有點無奈。
【要不,就順了反派大佬吧?】
沈清秋:不順着能怎麼辦?你不是說了一切要以她的想法爲主嗎?
哎……糟心。
劉曉娟出門了,直奔醫院。
還好,還有個顧逸風在醫院守着。
劉母已經出了手術室,人還沒醒,依然在重症監護裏觀察着。
劉曉娟剛到,突然發現前面一個背影很熟悉。
仔細一看,這不是她親弟弟劉小年嗎?
她一個箭步衝上去:“劉小年!”
劉小年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她,沒好氣地發牢騷:“你幹嘛呀!?”
“咱媽怎麼會這樣,到底昨晚上發生什麼事了?”劉曉娟急忙追問。
誰料,劉小年滿臉嫌棄:“那是她活該!女人偷藏私房錢,捱打不是自找的嗎?”
“你說什麼?那是咱媽!!你有良心沒有,她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差點小命都沒了,你還說這種話?”
劉曉娟痛心不已。
劉小年對她的話無動於衷,甚至還有點嗤之以鼻:“哼,你說的好聽!她這樣不是應該的嗎?誰讓她藏了兩百塊錢?咱家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她憑啥藏錢?年前要不是她不肯拿錢出來,我和爸沒能趕上那一次賺錢的買賣,現在搞不好早就發財了。”
這話被其他人聽見,簡直要笑掉大牙。
兩百塊的買賣就想發財?
偏偏劉小年對此深信不疑。
“再說了,又不是第一次捱打了,能怎麼樣呀?”劉小年不耐煩地擺擺手,“她醒了沒有?趕緊問問,她還有沒有錢?趕緊拿出來。”
劉曉娟聽着弟弟的話,心頭一片寒涼。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如此陌生,在他們眼裏,根本沒有親情可言。
只要有錢,哪怕母親已經重傷也在所不惜。
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是時候狠下心來了。
“爸人呢?”
“哦,他在家啊,讓我來找媽拿錢。”
劉曉娟已經氣得渾身顫抖,但她努力控制自己冷靜下來:“你去告訴爸,就說我這兒有錢,讓他趕緊來醫院。”
劉小年一聽,兩眼放光:“真的?要不你把錢直接給我吧。”
“不行,這錢只能交給爸,給你我不放心。”
劉小年翻了個白眼,嘴裏嘟囔着:“這人……行吧行吧。”
“要快,我這兒還要忙,如果來晚了可就沒了。”
劉小年一聽,立馬轉身一路小跑。
他不會懷疑劉曉娟騙他,在他眼裏,這個姐姐能來縣城裏工作,還住着大房子,手裏一定有錢。別提上次他們對她動手了,動手又怎麼樣,只要沒打死,還是一家人。
劉曉娟望着弟弟遠去的背影,眼神冰冷。
顧逸風納悶:“你真要給他錢啊?”
“我哪兒有錢給他?”她冷冷道,“我去找人,我要我媽跟他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