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個好說！”
廖太太從包裏拿出一份資料遞過去，“這是我剛找人擬定的合同樣本，你看看，要是有不懂的就儘管問我。”
“麻煩了。”沈清秋將合約收好。
顧逸風看着母親跟廖太太一來一往聊得起勁，聊得還都是自己聽不太明白的內容。他不由得有些害臊，喫飯的動作慢下來了。
自己老媽都快知天命的人了，竟然還能學這麼多。
自己呢……身強力壯一個大小夥兒，丟了飯碗後，居然混的還不如自己老媽。
顧逸風暗暗下了個決定。
這麼混下去可不行了。
幾次三番地碰壁讓他清楚瞭解一點，沒有真本事在身上，去哪兒都被人看不起。
之前在廠裏是這樣，後來被人坑還是因爲這樣。
顧逸風默默聽着他們對話，已經有了個主意。
一頓年夜飯喫得賓主皆歡，送走廖家三口時，廖太太還帶着三分醉意，一張臉蛋比來時更嬌俏三分：“咱們就說好了，說好了。”
沈清秋在廚房收拾着，顧逸風主動讓妻子先帶着孩子去休息，自己偷偷溜進廚房，學着老媽的樣子繫上圍裙。
沈清秋早就聽到身後的動靜，故意沒說話。
“媽……我來幫忙。”
顧逸風搓着手。
“把這兩個鍋洗了。”
“哎。”
他低着頭洗鍋，心情複雜，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悶悶地洗完鍋，沈清秋又丟給他一堆碗，顧逸風繼續洗。
直到洗完最後一隻盤子，沈清秋解開圍裙，收拾了一下身上：“沒別的話說的話，就早點休息吧。”
顧逸風急了：“媽！對不起，之前是我不對，沒有聽您的話，差點給家裏惹天大的麻煩……我、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想去學習。”
“學習？”沈清秋眯起眼睛。
顧逸風拼命點頭：“我之前不是報了縣裏的培訓班嗎？我還想繼續去學……這一次我一定會堅持到底，不學到東西我不會放棄的！”
他急了，生怕老媽不相信自己，甚至都有點語無倫次。
沈清秋笑了：“這可不簡單，你忘了你之前是怎麼放棄的嗎？”
說到這個，顧逸風羞得耳尖都泛紅了。
他搓着手：“我、我知道錯了……這一次我也嚐到厲害了，像我這樣什麼都不會的，出去找工作又不想做太苦太累的活兒，除了學習，我想不出還有其他辦法。”
沈清秋淡淡地看着他：“可以，但我有個條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媽，您說，啥條件我都答應！”
“可不要說得這麼早，萬一你喫不消這個苦頭呢？”
“我一定可以的！再苦，難道還有背上一屁股債，還要去坐牢苦嗎？”顧逸風不敢想象，如果那一天自己老媽不在，他會是個什麼下場。
那些人一定會玩死他的……
他才二十二歲，人生剛剛啓航。
家裏還有個嗷嗷待哺，大病未愈的女兒，他要是倒下去了，劉曉娟和孩子怎麼辦？
他一想到這些，就背脊發涼，一陣後怕。
他忍不住揉揉眼睛：“我想清楚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一回我肯定好好學！再苦再累都不怕，一定堅持到底！”
沈清秋深深地看着他：“好，縣裏培訓班那邊你好好學，我的條件是……你還得去做一份兼職，可能工資不會太高，打打零工，你就一邊學一邊賺點錢貼補家用。”
顧逸風把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好！好！我答應！”
經過這一系列事情，他已經不想再經歷之前的噩夢了。
誰來給他介紹工作，都不如靠自己來的踏實。
母子倆聊了一會兒，顧逸風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因爲老顧不在了，那邊的親戚也不用怎麼走動，沈清秋也沒這個興趣打聽那邊的親戚，索性落了個清靜。
廖太太找沈清秋摸了幾把牌。
沈清秋沒玩過這個時代的遊戲，一開始她連着輸了好幾把，但很快她就學到其中的精妙，輪到廖太太連着輸了。
沈清秋覺得這種活動還不錯。
有利於大腦活動，她喜歡。
玩了一天，廖太太興致頗高，還一起留在老顧家喫頓了飯。
得知沈清秋他們明天要下鄉去親家拜年，廖太太強忍着醉意笑道：“那這樣好了，明兒老劉的車在我們這兒，我讓司機送你們去。反正也不過夜，下午就回來了，回頭多給司機包個紅包就成。”
沈清秋一聽，正中下懷。
有小汽車接送，他們省了不少事。
帶着孩子也方便許多。
劉曉娟一聽，高興得兩眼放光。
“好，麻煩你了。”沈清秋答應下來。
“麻煩什麼，我們現在不是一家勝似一家！沈大姐，你的手藝真的沒話說呀，這連喫帶拿的，多香。”
廖老闆扶着老婆，兩個眼珠子還盯着她手裏的食盒。
那裏面都是沈清秋親手做的點心，剛剛陪着她們打牌，廖老闆喫到的機會很少，但只要嘗過一次，就讓人難以忘記。
他現在還饞着呢！
第二天一早，劉廠長安排的司機就準時將車開到樓下。
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上車。
顧逸風先遞了一包煙給司機：“新年好呀。”緊接着，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賽過去。
司機喜滋滋地收下，一隻胳膊擺動着，招呼大家上車。
劉曉娟的老家就在距離二十多公里之外的一個小村子裏。
九十年代的公路還沒修到這個地方，出了縣城之外，就是一段難走的泥路。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又過了一段渡輪，他們才抵達。
沈清秋這會兒無比慶幸，廖太太昨天說有車的時候，她就沒有拒絕。
這個決定實在太明智了！
劉母早就等在門口了，見到女兒一家來了，她老遠就笑得眉眼開花。
“快快，快進來，外面可冷了吧。喝點熱糖水，喫棗子，喫吧喫吧！”劉母早就準備好了，一手倒熱乎乎的糖茶水，一手給顧逸風懷裏塞了一把蜜棗。
這已經是鄉下人家能拿得出手的最高待客禮節。
沈清秋喝了一口糖茶水，好甜！
不過，這一路走來，外面又冷得不行，喝點甜蜜蜜熱乎乎的東西，確實讓渾身都暖了起來。
劉鐵生叼着煙幹從外面回來了。
一見他們，他臉色十分不好，但大過年的，來都來了，他作爲主人也不能將不開心擺在臉上。他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這就算打過招呼了。
一旁的劉小年就沒這麼高的覺悟了。
走來過去沒給個正眼，偶然跟顧逸風對上視線，沒等人家想跟小舅子拉扯一下感情，他就冷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拂袖走人。
顧逸風：？？？
劉曉娟心中不滿，但臉上依舊維持着笑容。
“媽，我來幫你吧，咱家做什麼好喫的了？”
“都是你和風子愛喫的，喏，你爸還專門買了鹹豬肉，中午燉肉給你們喫。”劉母獻寶一樣打開鍋蓋。
白霧嫋嫋，一片香氣撲面而來。
沈清秋嗅了嗅：“這味兒不錯，夠香。”
劉母得到親家的讚賞，更開心了：“回頭給你們帶點回去，可香了呢！”
還沒說完，劉小年冷冷地在旁邊來了句：“這臘肉花了家裏不少錢，我爸總共就買了三十斤。”
這意思很明顯了。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劉小年又說：“來拜年居然空着手，也不知道你們怎麼好意思的，之前教訓我和我爸的時候不是挺有道理的嗎？怎麼這麼一點禮數都不懂？”
剛說完，司機和顧逸風就提着大包小包過來了。
劉家的廚房不小，但也敵不過他們帶來的東西多。
又跑了兩趟，整個廚房已經沒處站腳了，堆得都是年貨。
“媽，這是我婆婆特地給咱家準備的，您看看吧。”
劉小年傻站在一旁，眼珠子都瞪直了。
這一巴掌來得好突然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