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之胳膊環住她的肩膀,將她牢牢的摟在懷裏,手背上青筋都快爆出來了,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低語:
“別怕,別怕……沒事了……我在呢,我會保護你!”
自責、懊悔、憤怒,種種情緒在蕭承之眼裏變換,爲什麼沒有提前發現異常?爲什麼不再多帶點人?爲什麼要那麼自大以爲萬無一失?就這樣讓傾妹妹受了這麼大的驚嚇!
轉而想到那些黑衣人,蕭承之內心瞬間充斥的全是戾氣,那些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到底是什麼人想要他的命?
他們此次出京非常隱祕,這樣都能得到消息,並且提前埋伏好……
蕭承之的雙眼逐漸變得黑沉幽深,他的親隨裏定是出了叛徒!
幸好出京的真正緣由,除了柳璋純、顧峯和顧城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知曉。
連林勁松都是一知半解,但是如果是林勁松都出了問題,他絕活不到現在!
還得再細查……
蕭承之想起親隨裏有些是跟着他從西南來的,眼眸不由得就是一冷,看來他的好大哥怕是坐不住了。
顧傾抓着蕭承之衣襟的手緊了緊,打斷了他所有的思緒。蕭承之立馬低頭瞧她:
“傾妹妹,還好嗎?”
“對不起……”顧傾沙啞着嗓子,仍然難掩哽咽:“是我……是我害了你們……”
她剛剛抖成那樣其實並不全是害怕,更多的是惶惶然和歉疚。如果不是她要下車停在那裏,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如今這樣了呢?
是她給那些刺客提供了機會!
那個侍衛倒下的動作一直在顧傾眼前晃動,是她……是她害死了他!
這讓顧傾如何受得了……
蕭承之一驚,連忙雙手捧着顧傾的兩頰,與她四目相對:
“傾妹妹怎麼會這麼想?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們要殺的是我,不在這裏動手,也會在其他地方!如果我們沒有停下來,繼續正常往前走,那些黑衣人肯定也會放箭。毫無防備之下,我又被侍衛們包圍在中間,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們!”
此時此刻,蕭承之再也顧不得什麼害羞緊張了,他只怕他的傾妹妹鑽了牛角尖。
“正因爲我們下了車遠離了他們,那些箭矢全衝着我來了,他們才能在一開始就沒有傷亡。傾妹妹,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你沒有害我們,這一切都跟你無關!相反,我纔要說對不起,是我連累你……”
說到最後蕭承之嘴脣有些顫抖,是他堅持要帶着顧傾出京的,若是因他之故,讓傾妹妹受了什麼損傷……
他重新將顧傾擁入懷中,下巴抵着她的頭頂,珍而重之的在她髮絲上落下一吻。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蕭承之就覺得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攥得緊緊的,下一刻就要爆開來似得。
他絕對承受不起這樣的後果!
在蕭承之不停的安撫下,顧傾終於從幾乎要讓人窒息的自我厭棄中脫離了出來。
她靠在蕭承之的胸膛上,聽着他有節奏的心跳聲,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安全感。
然而目前他們的處境並不安全。
馬車內外的人同時感覺到了車身一震,然後就是馬兒淒厲的嘶鳴聲。
柳璋純大吼出聲:
“糟了!馬中箭了!”
緊跟着馬兒開始胡亂的橫衝直撞起來,車廂裏的兩人被顛的東倒西歪。蕭承之箍着顧傾的四肢,穩穩的將他護在懷裏。
車外又傳來柳璋純驚恐的聲音:
“前面好像沒路了!”
蕭承之艱難的掀開簾子,飛快的看了看周圍的地形,果斷的道:
“跳車!”
說完不等柳璋純反應,他已經抱着顧傾從車門處跳了下去。身後再次射來箭矢,蕭承之身體一矮,乾脆沿着山坡一路往下滾。
顧傾被他包裹在懷裏,護得嚴嚴實實,只感覺身體在翻滾,有些頭暈眼花,卻並沒有感受到多少疼痛。
時間好似變得極爲漫長,顧傾差點以爲他們要這樣滾到地老天荒。可是實際上也只不過幾息的功夫,他們滾落的身影被一顆大樹攔了下來。
蕭承之的背脊狠狠的撞在了樹幹上,不禁低低的悶哼了一聲,護着顧傾的手卻是未動分毫。
顧傾還沒回過神,又是一聲壓抑的痛呼,是柳璋純緊跟着他們一起滾了下來。可惜他的運氣差了一點,直接胳膊撞到了石頭上。
柳璋純安好的右手扶住彷彿要斷了一般的左手臂,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得不狠狠地咬住嘴脣,幾乎要將脣瓣咬出血來,就爲了死死按捺住快要脫口而出的哀嚎。
柳璋純:忍住!忍住!顧姑娘就在旁邊,不管怎麼樣,男子氣概都不能丟!不能讓她瞧不起!
蕭承之緩了緩,等暈眩感終於褪去後,艱難的起身,仍然將顧傾打橫抱着,對着因爲疼痛而面目猙獰的柳璋純問道:
“還能走嗎?這裏不安全,我們最好找個隱蔽的地方躲一躲。”
若是沒有顧傾,蕭承之肯定拔刀直接與敵人對幹了,但是有她在,他就不得不顧忌很多。
首要的必須是保證傾妹妹的安全。
柳璋純把嘴脣咬的更深了,跌跌撞撞爬了起來,話差不多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
“走!”
顧傾等他們都走出一段路了才反應過來:
“蕭公子,放我下來,我沒受傷可以自己走!”
你這樣抱着我不累嗎?
蕭承之把她有些滑下去的身體又往上顛了顛,額頭上全是汗珠,聲音卻依然溫柔:
“沒事,路不好走,我怕你摔着,傾妹妹你放心,我能抱得動。”
蕭承之慶幸在跳下馬車之前,他怕顧傾受傷,將身上的披風取下來兜頭將她裹了起來,這會她視線受阻,就看不到他的疲憊。
蕭承之乃自小習武之人,都是在咬牙堅持。更不要說自來就是文弱書生的柳璋純了。
他此時跟頭老牛一般,喘着粗氣,呼哧呼哧的跟着蕭承之,儘量做到不掉隊。
再走了很長一段路,蕭承之終於找到一個較爲隱蔽的山洞,人這才停了下來。
柳璋純幾乎是剛在山洞裏坐下就往後一倒,徹底暈了過去。
剛纔就是憋着一口氣,這會見終於能歇了,氣一鬆,可不就暈了。
蕭承之放下顧傾,將她安頓好,纔去看了看柳璋純,確定只是力竭也就沒再管。
“傾妹妹你先在這裏待一會,千萬不要出去,柳璋純是累暈了,暫時不用管他。我去找點喫的,馬上回來!”
他們吃了早飯就在趕路,到達小湖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正午,接着就遭遇意外,早就飢腸轆轆了。
除了找喫的,蕭承之還要處理下一路過來的痕跡,不能讓那些黑衣人發現他們的蹤跡。
同時還得留下自己人能看懂的信號,纔好與他們匯合。
要做的事有很多,顧傾還沒來得及多說話,就見蕭承之腳步匆匆的出去了。出去之後還不忘給洞口做些掩護。
山洞裏光線昏暗,顧傾摸索着去看了一眼柳璋純,暗暗聽着他的呼吸都正常,這才放心,又重新摸索着坐了回去。
雙臂環住小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顧傾什麼也沒想,腦袋放的很空,身體卻下意識的覺得好似少了些什麼。
少了什麼呢?
少了那個堅實厚重的胸膛,少了令人心安的心跳聲,還有……
那溫熱的體溫。
顧傾將臉埋進臂彎處,有些羞燥,怪不得影視劇、小說裏那麼多英雄救美的情節呢,原來真的很容易讓人心動啊……
“英雄”蕭承之處理好一切,摘了些能食用的果子回來。不是弄不到其他食物,離這裏不遠處就有一條河,河裏有魚,可是蕭承之擔心生火會引來追兵,只能先這麼將就着。
蕭承之一回來,顧傾不由自主的就朝他伸出了手,這是一種依賴又帶了點眷戀的姿態。
蕭承之楞了楞,才步並作兩步的上前,隨意的將用大樹葉兜住的果子放在一邊,帶着一絲水汽的手就這麼握住了顧傾的:
“別怕,我在。”
短短四個字,沉穩又有力。顧傾不是第一次聽到蕭承之這麼說,但卻是頭一次聽完後有了想落淚的衝動。
她試探着靠近他的懷裏,蕭承之身體僵了一瞬,繼而心跳如擂鼓,激烈的彷彿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他慢慢地伸出胳膊,慢慢地環住那個瘦削卻勻稱的肩膀。
顧傾沒動,放鬆的依偎着他。
狂喜,不足以形容蕭承之此刻的感受。他恨不能立馬蹦起來仰天長嘯!
傾妹妹,也是喜歡他的,對不對?
蕭承之突然有點想感謝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了,它讓傾妹妹開始接受他了……
哪怕只是剛開始,哪怕只有一點點,蕭承之也有信心最後肯定能讓傾妹妹全身心的愛上他。
就如同他愛她一般。
陰暗遮蔽的山洞裏,情意和曖昧在緩緩滋生。蕭承之與顧傾越靠越近,越靠……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