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易站住腳,看着身後叫住自己的鄭瑜,想拔腿就跑。
鄭瑜眼睛瞪着,嘴角拉平了,眼神犀利,叫住自己像是要幹什麼大事。林白易嚥了嚥唾沫。就是躲了他幾天,也不至於打一架吧,再說了,是他說讓自己不要誤會的,自己躲着走的行爲不應該正和他的意思嗎。
想到這,林白易定了定心神,站直了身體,臉上也帶着嚴肅的表情,看着鄭瑜的——胸前的扣子。
鄭瑜太高了,林白易保持着嚴肅的表情擡頭,就只能看到鄭瑜胸前的扣子,林白易往後退了一步,再擡頭,終於能看見鄭瑜的臉了。
“你有什麼事嗎?”
在林白易的感知裏,自己臉上是帶着嚴肅的表情的,而且極其嚴肅,是之前自己從來沒有過的嚴肅,但是她忽略了一點。
鄭瑜比她高了太多。
鄭瑜看着林白易,感覺心裏癢癢的。
他也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話來形容林白易,只是突然想起來之前看到賣倉鼠的小販,一個白色的盆子,全是毛茸茸圓滾滾的倉鼠,有一隻倉鼠就喜歡越獄。
兩隻爪子巴在白色的盆盆邊上,臉上的表情和林白易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壞了,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鄭瑜看着因爲自己剛剛的沉默,氣鼓鼓的林白易,只感覺食指蠢蠢欲動,想戳一下林白易鼓起來的臉。
“你到底有什麼事啊,你怎麼不說話。”
林白易看着臉色變換的鄭瑜,腦袋一動,覺得現在的情況有點不大對,鄭瑜的眼神,實在是太怪了,林白易看着鄭瑜的眼神,只感覺有一股衝動從腳底板傳到腦袋頂。
想要逃跑的衝動。
“我來是想和你說……不好意思,先等一下。”
鄭瑜鼓起了勇氣,剛說了半句,心裏一慌。
壞了,這下是真的忘記了,第一句就忘了。
第一句忘了,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鄭瑜沒辦法,只能轉過身,手上捧着一個本子,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字。
這是鄭瑜記的筆記,本子還是徐星緯找林白易要來的,還有筆,也是徐星緯要做筆記,之前鄭瑜還覺得沒有必要,現在鄭瑜覺得徐星緯實在是太有遠見了。
林白易看着鄭瑜轉身,嘩啦啦的翻着什麼東西,雖然還是好奇,但是鄭瑜擋着,只能聽見嘩啦啦的聲音。
“你——”
“好了!”
林白易剛想叫住鄭瑜,說要不有什麼事之後再說,鄭瑜就一個向後轉,臉上帶着笑看着林白易。
該死哦,鄭瑜怎麼長得這麼好看,笑起來更好看了。
林白易之前都沒看見過鄭瑜的笑容,雖然半個月以來,看着鄭瑜的臉已經有了一些準備,林白易還是被晃了眼。
笑起來的時候像是在臉上打了一道光一樣,鄭瑜只是輕笑,像是春天只剩一層薄冰的湖水消融的樣子,還有帶着一點點溫度的陽光,算不上熱烈,不像夏天的陽光,洶涌彭跑一往無前。
只像細細密密的絨毛輕輕蹭了一下的感覺。
“我,想告訴你。”
鄭瑜臉上帶着笑容和自信,看向林白易。
林白易點點頭,不自覺地也帶上了笑容,這也太好看了吧。算起來這還是林白易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這麼好看的人,長成鄭瑜這個樣子,總是會讓別人對他多一些寬容。
林白易覺得就靠着這張臉,等一會不管他說什麼,自己也不會生氣的。
很快,林白易就笑不出來了。
“女人,如果你的目的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的話,我想,你的目的達到了,該死的,你的招數實在是高超。”
什麼東西?
林白易的笑容還留在臉上,腦子裏全是鄭瑜剛剛說的話,循環的播放。
女人,你引起了我的主意。
女人,注意。
女人。
林白易的臉上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什麼好。
現在應該用什麼樣的反應回饋,才能讓鄭瑜收了神通,爲什麼叭叭叭的還一直說個不停,林白易現在想要回到過去,給大言不慚的自己一個大耳刮子,不管鄭瑜說什麼,自己都不會生氣。
現在是不會生氣了,林白易都不知道聽完這些東西,一會的自己還會不會喘氣。
“女人,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接近我的機會。”
“同意你的接近並不代表,我同意了你的小心思,只是不想看見你因爲想要靠近我而費盡心思,僅此——”
“stop!”
林白易雙手一合,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收了神通吧,求你了。”
鄭瑜的雙手背在身後,手上還抓着筆記本,臉上帶着疑惑。
爲什麼看林白易的表情不像是高興的樣子,反而像是在經歷什麼痛苦的東西,像是在受刑一樣。
自己說的話就這麼讓她覺得痛苦嗎?
鄭瑜的眼睛裏有些受傷,自己和徐星緯看的都是同樣的參考書,爲什麼她能和徐星緯那麼輕鬆的交流,輪到自己的時候,就這麼痛苦。
徐星緯還能叫她白易,自己之前連名字都不敢叫,現在也只敢叫她的全名。
鄭瑜除了受傷,還有點委屈。
在他之前的生活裏,除了任務,沒有別的需要他付出太多心神的東西,他拿着徐星緯給的那些電子書,看了三天,那個本子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他看到的適合他和林白易之間使用的句子。
“對不起。”
鄭瑜低下頭,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手指緊緊捏着背後的本子,臉上還是面無表情,板着一張臉。
一定是因爲裏面的東西他看的還不夠深入,那些電子書都是徐星緯看過的,鄭瑜打開的時候都在最後,自己只是用了三天囫圇着看完了就來找林白易。
“我……我這次有些冒昧了。”
林白易的腳都擡起來了,看着鄭瑜低着頭的樣子,又落了下來,然後再擡起來。
“你,沒事,害,都是個人愛好,我懂我懂,你等沒事的時候衝着沒人的地方說說就行了,到時候你還不會緊張多好,不是有很多演講的人才都是這麼鍛鍊的嗎,你,你加油吧。”
鄭瑜看着還挺委屈,但是要是讓自己繼續做觀衆,林白易自認爲自己沒有這麼大的毅力,那就只能讓鄭瑜找個沒人的地方了。
頂多會傷害到一些花花草草。
“那我自己再練習練習。”
林白易轉身想走,又被鄭瑜叫住,回頭就看見鄭瑜有些緊張的清了清嗓子。
“你覺得我剛剛說的,還行嗎。”
這要怎麼說呢,林白易扯了扯嘴角,在腦子裏想了半天適合的措辭,怎麼樣才能在不傷害鄭瑜自信心的同時,讓自己也不受傷,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事。
“我覺得,味挺足的,你不要在意我的看法啊,這種東西那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看法,還是你自己喜歡就好,對吧。”
林白易搜刮着肚子裏的積累的所有學到的知識,用了最大的能力來控制自己的表情,保證自己用最體面平靜的方式對着鄭瑜說出剛剛的話。
“那——”
砰——
砰——砰——
三聲木倉響,旁邊的人驚叫起來,林白易被嚇了一跳,擡頭去看,就看到七八輛汽車打着圈圍着這邊的幾個隊伍轉來轉去。
這一路以來危險變得更多了,幾個隊伍中的人爲了安全,停下來休整的時候距離都不算遠,本來是爲了方便有什麼事的時候能夠快速支援,這下倒是方便了那些人來個一鍋端。
鄭瑜上前一步把林白易遮起來,他站在前面幾乎是把林白易當了個嚴嚴實實,外面圍上來的不知道來意的人看不見林白易,同樣的,林白易也看不見他們。
林白易扯開鄭瑜虛虛遮擋的袖子,從縫隙裏面看着之前圍過來的人。
這些車不同的樣式,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
幾人面對的一輛車上下來了四五個人,有男也有女,林白易離得遠一些,還是在縫隙裏看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林白易總是覺得下來的人裏面,站在後面的一個男人有些熟悉,像是之前的一個同學。
想到這裏,林白易把袖子放下來,又往鄭瑜的背後躲了躲。
“這麼多人,肯定有不少物資,多虧了東哥眼力強啊,要不咱們都錯過去了。”
之前林白易覺得熟悉的男人看着被圍起來的人,諂笑着走上前去,給他嘴裏的東哥點菸。
這個聲音更熟悉了,林白易聽見之前聽過很多遍的聲音,暗罵了一聲。
林白易的動作明顯,別人看不見,鄭瑜總是能發現的,就是剛剛說話的男人出來的時候,林白易的反應有些怪,鄭瑜掃了一眼圍着的幾輛車,眼神落在男人身上。
“行了小子,別他媽拍馬屁了,幹活。”
東哥嘴上叼着煙吸了一口,煙霧繚繞看着前面的人,眼神很自然的落在了鄭瑜的身上。
這個人長得高,臉也好看,東哥嘬了嘬牙花子,吐了口唾沫,鼻子裏哼笑一聲,朝着旁邊的人擺了擺頭,下巴點點鄭瑜。
“這個不錯,給老子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