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已跟衆人通過氣,船上人應該是以他們的意志爲食,不可以“入戲太深”,越不堅定的人,越可能被船上人同化。
所以,必須牢記自己的身份。
於是陶然一路上都在默唸:“我是富二代,我有很多錢,除了錢我一無所有……”
他們與靜立不動的大禹擦身而過,陶然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幾眼,就瞥見一隻手伸過去,薅走了大禹掛在腰間的鑰匙。
陶然一愣,停下嘴裏的唸叨,看向罪魁禍首祝衡,聽到他囑咐,讓前面人都去船長駕駛艙。
陶然:“去那兒幹嘛?”
祝衡找出船長艙鑰匙,握進手裏,冷靜地說:“去造反。”
駕駛艙離休息室不算太遠,一分鐘時間足夠他們抵達。
船上這些人雖把休息室堵了個密不透風,好在越往駕駛艙方向走,走廊過道人越少。等到好不容易突出“重圍”,陶然纔算真正地鬆了口氣。
他頭也不回地伸出手,碰了碰走在他身後的祝衡:“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身後人沒有迴應。
行吧,這大佬本來也冷冰冰不怎麼理人。
……等一下。
剛剛那個手感,怎麼黏糊糊、滑溜溜、冷冰冰的?
陶然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他大着膽子扭頭,只見身後烏泱泱一羣“面癱機器人”不知什麼時候結束了暫停狀態,正詭異地望着他們,離他最近的一個,幾乎就面貼面站在他跟前。
而原本跟在隊伍尾巴的祝衡,此刻正側身站在一邊,眼神複雜地望着陶然,似乎是佩服他身爲一個“獵物”,竟膽大包天主動去勾搭“獵人”。
陶然雙腿抖如篩糠:“怎、怎、怎麼辦啊現在?”
走在前面的四個人也察覺到似乎哪裏不對,轉頭看了過來。
“怎麼辦?”祝衡短促地笑了聲,眼底的神情漸漸淡下來,大約沉默了一秒鐘,就聽見他吐出一個字,“跑!”
“……”
坑爹啊你!
陶然大罵一聲,跟着祝衡狂奔起來。
重壓之下必有健將,陶然跑出了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而其餘四個人也不遑多讓,就連踩着高跟鞋挺着大肚子的女演員,跑得也比兔子還快。
“不是說好暫停一分鐘嗎!這哪有一分鐘我操!”陶然在心裏把那隻喇叭碎屍一遍又一遍。
六個人瘋狂奔向船長駕駛艙,跑前面的瞥見走廊上擱了一排挖泥用的石鏟,一邊跑,一邊讓後面人將它們踢倒,阻擋後面船員的步伐。
然而船上這羣玩意兒實在太多,他們六雙腿,根本跑不過這麼多人。
倏然一聲巨響,有人拿起一柄石鏟,手握一頭,重重地砸在走廊地板上。
一抹意想不到的綠衣紅裙身影閃出來,橫在衆人面前。
只聽見小農女大喝了一聲,掄圓石鏟,對準那些船員腦袋拍上去,來一個解決一個。
又快,又準,又狠。
陶然看呆了:“我靠這麼猛!”
“愣着幹什麼,快走!”小農女握着石鏟催促,順便又拍飛一個船員。
突然之間,陶然揉了揉眼。
他似乎看見萬山之上,有一道佛廟山門,而那個宋朝來的小農女,是鎮守門前的金剛。
石鏟掄在小農女手裏,彷彿不是治水用的工具,而是一把長槍。
想當年,她以女身征戰沙場,在北地與那遼國打仗,與男人同吃同喝,那些金戈鐵馬的沙場回憶,至今仍灼燒着她全身血液。
哪怕她後來卸甲歸田,回到山林過安寧日子,那些記憶也不曾褪色。
小農女一邊護着衆人往駕駛艙後撤,一邊手舉石鏟,對付眼前這些雜碎。
她大喝一聲,不過一羣冒牌貨,也配治水?
-
衆人終於退到駕駛艙門口,祝衡掏出鑰匙開門,衆人魚貫而入。
等到隊伍最末的小農女靠近了這邊,快到門口時,祝衡一把拉住對方,將她拉進艙內。
小農女靠着艙門喘了口氣,透過玻璃往外瞧了眼,後面追來的人此刻被擋在門外,一下兩下,用身體重重撞擊艙門,做着徒勞的努力。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兩腳止不住打顫,身體晃了兩下,作勢要往下倒,杵着石鏟堪堪撐住。
駕駛艙內,人一個不少,大家都暫時安全了。
陶然還癱在地上,屁股旁邊就是他不久前吐在這兒的污穢物。
他們離開纔不過一會兒,這嘔吐物就已經幹得結塊,緊緊黏附在地板上,看得陶然又忍不住噁心作嘔。
他喘了口氣,抱怨道:“說好的一分鐘冷凍時間,這纔多久,半分鐘都不到吧?”
“是一分鐘。”說話的是女演員。
她站在祝衡身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答陶然話時,還沒完全緩過來。
手上力氣一鬆,那本日記直直掉在祝衡跟前。
祝衡下意識停住腳步,往地上看去。
沒等日記落地,女演員立馬伸手撈它回來,動作疾如閃電,好像那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祝衡皺了皺眉。
從她動作裏,他覺察到一絲慌亂與……害怕。
是怕他嗎?
爲什麼。
陶然聽了女演員的話,一愣:“怎麼可能呢。”
從他們開門突圍,到發現治水先民們解除暫停,他都在悄悄計數,他拿他所有家產發誓,絕沒有到一分鐘。
女演員瞥一眼面色如常的祝衡,鬆出口氣。
她晃了晃腕上的手錶,回陶然說:“怎麼不能,剛纔跑的時候我一直看着時間,確實是一分鐘,而且你看。”
她直接把戴錶的手腕伸過來,遞到陶然眼前。
陶然心說你不是人吧!踩着高跟鞋,挺着大肚子,居然還能邊逃生邊看錶。這麼感慨着,他探頭一瞧,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錶盤上的指針彷彿被人人爲撥動,幾乎是一眨眼,指針就以快到模糊的速度,迅速轉了好幾大圈,而在下一瞬間,指針的速度又驟然慢下來,秒針大約每半分鐘轉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