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邢道榮拿着一個頭盔,裏頭是煮好的馬肉。
“給我找一塊馬肉來,用樹枝舉着送上來。“
劉獻的警惕性很高,不論如何,就是不下樹。
邢道榮嘆了口氣,又叫來兩個士卒,將盛着肉粥的頭盔送了上去,又讓人在樹底下叉了兩塊馬肉上去。
做完這些,邢道榮才轉身坐下,邊喝着肉粥,邊問一旁的士卒道,“如何了?“
“敵軍死死地盯着,我軍的斥候無法往遠處去。
“找兩個士卒過來,把樹給老子砍了!“
“啊?“
“啊什麼?在樹底下多鋪些雜草樹葉,把本將的披風鋪上去。不管怎麼樣,趕緊把人給我弄下來。”
“將軍,怎麼突然這麼着急了呢?“
邢道榮嘆氣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心,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所說的將軍對戰場的敏銳感覺。“
“行了,別磨嘰了,天都快黑了,趕緊去”
話還沒說完,邢道榮蹭的一下站起了身,楚軍所有人立刻停止了所有多餘的動作,有人甚至將頭盔裏的馬肉倒在地上,戴好了之後直接翻身上馬!
大地劇烈地震動的越發劇烈!
“是我軍還是敵軍?“
很快,邢道榮便知道了答案,黑壓壓的一大片騎兵,全都是嗷嗷喊叫的胡人,那個左大當戶恭敬地對着來人行禮!
“獻王子,快下來,末將護送你殺出去!”
劉獻似乎是被嚇住了,平日裏,他感受到的都是己方軍隊的強勢和大軍帶來的安全感。
現在,看見黑壓壓的一大片全是敵軍,劉獻這才覺得殺敵並不是動動嘴皮子那麼簡單。
敵人不會幾百人幾百人地衝過來讓你慢慢殺!
“劉獻,快點滾下來!“
邢道榮徹底急了,他紅着臉朝着劉獻喊出了心裏一直壓抑着的憤怒。
“慌.慌什麼?我..我父王的大軍馬上就到了!“儘管小臉蛋已經嚇得蒼白,但劉獻依舊是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
邢道榮這下真是氣炸了,“下來!下來!“
“將軍,敵軍衝過來了!”
十里之外,趙雲領着一千餘兵馬鋪開緩慢地前行着,騎士還在一邊高聲喊着劉獻的名字。
“希律律!“
“將軍,前方十里有敵軍,包圍了一支人馬,旗號是邢將軍的旗號。“
聞言,趙雲勒緊馬繮,夾緊馬腹,“斥候去傳令各軍,去給王上報信。全速前進!
胡人的騎兵軍陣前,步度根冷冷地看着被衝擊挎了的楚國騎兵。
三百楚人,他們就算再勇猛,在兩千鮮卑勇士的衝鋒之下,又能如何?
“步度根單于,還衝鋒嗎?“
“急什麼?“步度根看着左大當戶呵呵一笑,“貓捉老鼠的遊戲不好玩嗎?何不再戲耍一番這些楚人?“
戰場上,到處都是倒地不起的戰馬,還有受傷的鮮卑人,但更多的是楚軍士卒,有些人的身體已經被踐踏的滿是凹陷了。
“胡維魁,你帶人再衝一次,把戰場給本單于好好的踩一遍!”
“遵命!”
胡人可不會顧忌受傷的士卒,在胡人的規矩裏,受傷就意味着死亡,傷殘就意味着毫無價值。
每當草原面臨寒冬侵襲,牛羊大批凍死,牧民流離失所的時候,胡人在南下牧馬之前,會幹一件慘無人道的事。
捨不得殺自己的親人,那就跟別人換着殺!
在草原的規則裏,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已經刻進了骨子裏。
“單于,東面有千餘楚國騎兵!”
“哈!“步度根大笑道,“一千人?今天就是來一萬楚國騎兵,他也得全部留在這!“
這話,他可不是說說而已,若是隻有這兩萬人,他也不敢說這大話,不過劉豹應該正在集結大軍,他還有後援呢。
樹蔭下,邢道榮身邊只剩下七十多人,其中有二十人是剛剛死裏逃生回來的勇士,他們滿身都是血污。
劉獻已經被邢道榮弄到馬背上了,邢道榮看了看周圍的士卒,苦笑着摸了摸劉獻的腦袋,“獻王子,打仗,不是你想的那麼輕鬆。“
“今個,若是我老邢能夠帶你衝出去,你別忘了給老邢記一功啊。
說話間,鮮卑將軍胡維魁已經帶兵衝鋒了,但他沒有衝過來,只是領着騎兵踐踏着還沒死去的雙方士卒。
劉獻想要彎過頭去,邢道榮緊緊地抓着他的小腦袋,“看着,給我好好看着,他們都是因你而死,想做將軍,就要先敢面對殘酷!”
“要不然,你也別他孃的笑我老邢是什麼慫包軟蛋,你跟我一樣!”
楚軍和鮮卑人的受傷者,在鮮卑騎兵的來回踐踏下,發出了最後的哀嚎。邢道榮和所有的楚軍士卒都潸然淚下。
劉獻也不知道是因爲害怕還是自責,眼淚慢慢地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這才感受到戰爭的殘酷,這才發覺,自己遊獵時候的驕人戰績,自己練習武藝時候的辛苦,在這一幕面前是多麼的小兒科。
“弟兄們!“
“老子慫了一輩子了,但是,王上待我不薄,老子是個沒人要的慫包軟蛋,是王上用我,封爲威侯,建義將軍。”
“你們也一樣,王上不曾薄待任何一個大楚的將士。今日,爲王前驅,爲王上效忠,報答王上厚恩的時候到了!”
邢道榮已經扔了斧頭,舉着一把長槍,打馬不斷地在剩餘的楚軍士卒面前遊蕩着。
“你們跟老子都可以死,死了王上養活咱爺們的家小,不過在咱們死絕了之前,也定要將獻王子送回宛城!”
“是我老邢沒有看住獻王子,害了弟兄們,到了陰間,老子再給你們賠罪!”
“現在,護着我,護着獻王子,衝出敵陣。”
這一刻,邢道榮身上沒有絲毫膽怯的樣子,他怒目圓睜,雄壯的身軀配着激動的面孔,讓人說不出的敬服。
“將軍。“
接過士卒遞過來的小木盾,邢道榮將其交給劉獻,“獻王子,抓着它,無論啥時候,別鬆手。”
這張木盾是臨時製作的,邢道榮只求它能護住劉獻。
接着,邢道榮又解下了背後的披風,將劉獻牢牢地裹了起來,只留下了鼻子和嘴巴“將軍。“
士卒遞來頭盔,邢道榮將其綁在劉獻頭上。
“希律律!“
“大楚萬年!王上萬年!”
“殺!“
邢道榮勒緊馬繮,長槍直指鮮卑人,馬兒高高舉起前蹄。
“大楚萬年!王上萬年!”
楚軍數十騎,向着兩萬鮮卑騎兵發起了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