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推車已經緩緩停下了。多塔率先跳上了臺階。
她一邊緊跟着費因斯下了車,一邊坦然道,“魔法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讓一直生活在其中的巫師們習以爲常了,不是嗎?”
費因斯的腳步微頓,嘴角勾勒出一絲隱約的笑意。
“有意思的觀點,裏德爾小姐,”他並不吝嗇稱讚,“很敏銳。”
伊狄看了他一眼,對方藍紫色的眼底深處,仍然只是一片冷冽的暮色氤氳,可不見絲毫真切的暖意。
看清太多事,好像就少了許多樂趣可言。
她輕道,“費因斯教授……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真正強大的力量,是空氣,是血液,是所有人的習慣和依賴。
可這時,古靈閣126號金庫到了。而兩人都不打算在妖精身邊多談。
高聳的大門上一樣沒有鑰匙孔。多塔伸出長長的手指捅了捅門,那門緩緩往裏縮着,最後竟在漩渦中心消失了。
“除了古靈閣的妖精之外,其他任何人要這麼做,都會被門吸進去,陷在門裏出不來。”多塔語帶自豪地介紹。
裏面很大,但無非那些堆成一疊疊的閃閃發亮的金加隆,看久了讓人眼睛發慌。伊狄待了會兒就退出去,在長廊裏自顧自地踱步等待。由於金庫裏金屬味重的要命,她走的稍遠了些。沿途她看到幾個同樣規模的金庫大門,上面鑲嵌的號碼牌的樣式各具特色,倒有趣味。
若要說她過去的經歷給她帶來什麼,除去那些不堪的噩夢與記憶,便是對於這個世界的趣味的一心追求。
路過一扇門前時,伊狄有點訝異地停住了腳步。
只因那扇金庫大門看上去和其他的門不同,格外的奢華富麗,標着135的號碼牌上竟鑲嵌着漂亮的紅寶石。若僅如此倒還不算稀奇——那道門,居然是大敞着的,昏暗的光照進去,似是空無一物。
她多瞧了幾眼,就快步走了回去。費因斯教授和多塔已經一高一矮地從霍格沃茨基金會的金庫裏走出來了,教授手裏拿了一隻棕色的包裹,裏面看着沉甸甸的。
“這是你這一年的助學金,”費因斯將包裹遞到她手裏,果然有些沉,“等我們去買了魔杖,明年你就能憑學校的證明信和魔杖自己來取了。”
伊狄道了謝,回去的路上便向妖精問起135號金庫的情況。
多塔費勁想了想,“哦,那是被清空了,”它扭頭瞅了費因斯教授一眼,“馬爾福家被神祕人清算以後,就再沒什麼家底了。”
神祕人是指黑巫師伏地魔,他二十年前崛起,收取了無數忠心的門徒。此後巫師世界一度被他掌控,充滿黑暗。伊狄在書上讀到過許多這段歷史的記載,可後來如何卻沒能瞭解。
她正想再問,卻被費因斯教授打斷了。
“伏地魔麾下的叛徒,都死得很慘,裏德爾小姐,”他語氣平靜,眼神和語氣卻又像不是那麼回事,忽然怪異得可怕,“但這些最好都不要和你有關,裏德爾小姐。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這似乎是他首次露出嚴厲的言辭。
多塔在旁邊叨叨地說,“費因斯先生說得很對,不要與那些亡命之徒多摻和。”
伊狄聽到這個詞,嘴角慢慢往上勾起一點,慢慢的。
伊狄正要開口,卻聽多塔用崇拜的語氣讚美起來,“而現在這一切的安寧,都是您的功勞,尊敬的先生。”
她擡眼,輕聲重複道,“費因斯教授?”
多塔點點頭。
她轉頭看向他。
費因斯漆黑的眸子裏仍看不出分毫悲喜,只是面容漸漸柔和下來。他嗓音低緩,顯得很謙遜,“我從未有那麼大的功勞,多塔。使他退卻的,是‘愛’。”
他停頓了一秒。
“那是世間最有魔力的東西。”
等他們最終離開古靈閣,已至晌午了。陽光灼熱得烤着路面,伊狄神思有些睏倦,慢慢跟在費因斯教授身後。她隔得稍遠,看着他飄揚的黑袍的後襬翻卷起來,裁剪精細的布料在天光下很漂亮。
他的背影顯得很清朗,但又散發着不可忽視的孤絕的寒氣。
伊狄回想他笑時每一次嘴角的弧度,隱約有所明悟。她忽然對這位教授又多了幾分好奇。
他到底做過些什麼,人們這樣尊敬他呢?
摩金夫人是一個矮矮胖胖的女巫,笑起來十分和藹。他們一進去,夫人就熱情地問道,“下午好,費因斯先生,您來帶這位年輕的小姐買校袍嗎?”
摩金夫人和教授寒暄時,伊狄往店裏悄悄望去。
裏面有一個面色蒼白、瘦削的年輕人站在腳凳上,一個女店員正用別針別起他的黑袍。
“親愛的,跟我來,”摩金夫人和費因斯談畢,親切地拉過伊狄,引導她站到挨着那個年輕人身邊的腳凳上,給她套上一件長袍,“哦!可憐的孩子,你是今年的新生裏,我見過最瘦的了!”
伊狄聽了就聽了,仍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給自己量合適的身長。摩金夫人像是很喜歡她的乖巧。一會兒,費因斯說他去接莉雅和沃倫過來——他們倆似乎喫午餐去了——於是他暫時離開了服裝店。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一時間店裏只剩衣料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她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男孩,沒想他也正皺着眉頭打量她,一副挑剔十足的氣派樣子。
“怎麼了?”伊狄也不躲閃他的眼神,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大大方方地盯着他。
對方似乎吃了一驚,但眉間始終緊鎖,他灰黑的瞳孔露出冷冷的神采,“沒什麼。”
他說話的語調很是字正腔圓,這讓伊狄冷不防想起某個人的腔調,心間驀然漫起一陣冷意。
既然他不說,伊狄也懶得攀談。
一會兒,恰好那個女巫說他的試好了,伊狄便只管安心,不再開口。
年輕人紆尊降貴般的動作下了凳子,拿了包好的袍子準備離開。
女店員眼神一變,“您還沒付錢,馬爾福先生。”
摩金夫人的手懸在半空中微滯,但並沒有立刻停下手頭的活計。
伊狄今天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姓氏。她打起些精神,凝目再看向正堪堪轉身馬爾福。他面上正露出一絲僵硬而懊惱的神情,大約是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