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慕幽也聽見了這個陌生的名字,本想問雪城是誰,卻在看見屋裏其他三個男人那不太尋常的狀態,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大致,她其實也猜到了。能讓莫凌像被人使了定身咒一樣的名字,除了是他自己的名字,還有誰的?
原來他以前,不……是他的本名是雪城嗎?
既然莫連能說得出莫凌前世的名字,是不是代表……他的前世記憶,快恢復了?
被鳳雲闕‘一指禪’過的莫連臉色稍微恢復了一下,有了點血色,那閆慕幽以爲隨時會一個白眼翻過去便再也回不來的散掉的瞳孔,也開始漸漸有了光澤。
“莫連?”閆慕幽試探地叫了一聲,莫連的眼睛跟着動了動。
他聽見了!
掙扎完全停了下來,莫連坐在軟榻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擡起頭來,看見她後,不太確定地叫道:“閆,慕幽?”
“對對!就是我!”閆慕幽驚喜地拍手,大大地鬆了口氣。
能認得人就表示沒事了。
莫連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激動,還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跟前還蹲着一個人,這個人穿着金燦燦的龍袍,擁有着一張他化成灰都會認得的面孔,莫連的眼神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濃郁的恨意。
“皇上。”轉瞬間,又恢復到之前那清冷,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漠的聲音了。
稱呼也變了……鳳雲闕同樣舒了一口氣。
好在沒有真的被刺激醒。
莫凌被莫連冰冷的聲音驚醒,發現自己還抓着莫連的手臂,發現上方不容忽視的森冷眼神,尷尬地鬆了手稍微往後退了幾步,保持着三個月來他所瞭解的,莫連能夠接受的距離。
前世明明有着無法割捨的關係,現在雖然這副身體和莫連有血緣,卻連最基本地接近,叫他過去的名字都做不到,這種認知讓莫凌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剛纔,睡着了?”鳳雲闕問他。
“睡着?”莫連疑惑地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坐在了軟榻上。
“!”忽的想起之前自己因爲疲憊而坐到了這裏想休息一下,卻迷迷糊糊被倦意侵襲。
他,竟然睡着了?
“你的黑眼圈很嚴重,最近……一直沒有好好睡覺吧。”鳳雲闕瞭然道。
莫連只是疏離地橫了他一眼,不做聲。
鳳雲闕的話還依稀在耳,因爲他的出現,莫連的前世記憶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起來,現在看莫連的臉色,想也知道是因爲什麼理由害他睡不好覺,藏不住的愧疚之色在莫凌的眼睛裏表露無疑。
愧疚,愧疚,又是這種眼神!莫連攥緊了拳頭,心頭更加狂躁起來。
爲什麼總是用這種眼神看着他!莫凌,不該有這樣愧疚得彷彿要把自己吞噬掉的眼神,不該!
……
“小闕闕……雪城,是莫凌以前的名字吧?”
“嗯。”
“他以前究竟犯了什麼事?”
白天的時候不管是莫連的那種神情還是莫凌的反應,都讓她的好奇心飆升到了一個無法剋制的程度。
當時莫連的身體像是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站起來的時候甚至還雙腿發軟,莫凌本來想扶,可看見莫連那冰冷的表情又實在拿不出勇氣來,只是毅然地決定讓莫連留在宮裏休息,罔顧這極有可能更加刺激到莫連的可能性。
當時她縱然有着滿肚子的疑惑,也只能往肚子吞,就怕當着那個叫雪城的惡鬼的面問,會不小心再刺激到他。
“他啊……”鳳雲闕似笑非笑地沉吟了一聲,卻沒了後話。
“小闕闕,不要賣關子拉!”閆慕幽翻了個白眼。
“不是我賣關子,而是……他的事情,的確不太好說。”鳳雲闕抿脣笑道,“尋常人,還真不太容易有那麼讓人無法下評論的人生,真說起來……他到了地府接受洛樊的審判之時,我心裏也曾覺得,他的所作所爲……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過,他也的確讓很多人因他而死,毀了無數人的人生。”
“哇咧,一出口就說出這麼勁暴的話來!”知道接下來鳳雲闕將要說的,也許是比過去鬱凡和芸兒的‘想當初’更慘,或者更令人驚異的,閆慕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小闕闕,你說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閆慕幽那副像是準備受死的表情逗笑了鳳雲闕,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被她搞得不倫不類。
“我很少聽悲劇的。”閆慕幽嘟起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裏會受不了。”
“……那你究竟是想聽,不想聽?”
“想!”閆慕幽糾結地閉上眼,大聲道:“你說吧!”大不了就掉幾個金豆豆唄!哪裏有聽故事重要!
鳳雲闕寵溺一笑,“他們前世……本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嗯嗯。”
親兄弟……難怪莫凌對莫連的感情那麼深,下了地獄還惦記着。
“兩個人只差了兩歲,在落雪……就是這一世的莫連10歲的時候,雪城去從軍了。”
“差兩歲……才十二歲就可以參軍了?未成年啊。”
“他們那個時代並沒有這種限制。之後每隔一年雪城纔會回一次家,不過期間他和落雪一直都書信來往,從不曾間斷。直到十年後,雪城才從遙遠的軍營回到家中,而此時……兩個幼時感情甚好的兄弟之間卻出現了很多,他們無法左右的事情。”
“……”換言之,要講到最精彩的愛恨糾葛部分了!閆慕幽吞了吞口水,雙眼閃爍着興奮和期待。
“落雪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保家衛國的大將軍,他們出身武將世家,所以只要有天賦,想在沙場上做出一番事業並不太難,而他們兩個孩子在他們家中都是非常出類拔萃的。只可惜……”
“只可惜?”
“只可惜,雪城年幼時就過於聰明過人,被人譽爲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少年,雖不是自己所願,卻還是非常漂亮地,掩蓋住了自己弟弟的所有光芒。”
“厄……矛盾的開始。”閆慕幽擦汗,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他們從小就有一個青梅竹馬……”
“哇靠!該不會是三角戀?”閆慕幽一個激靈站起,“這未免太爛俗了吧!”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鳳雲闕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爲難。
那個青梅竹馬的確是插在他們兄弟之間,但是……對於他們兄弟來說,其實那個小青梅還沒有真正地會讓他們兄弟相殘的影響力。
“那個小青梅,名字我記不清了,也懶得想。”鳳雲闕雙手支撐着後腦勺,懶懶地說道:“那個小青梅小時候其實很喜歡落雪,但是當雪城從邊塞回來後,卻微妙地偏離了,她這個人,怎麼說呢……有點……”
“虛榮?”閆慕幽挑眉。
雪城應該可以說是衣錦還鄉吧?如果雪城一回來就改變主意了,如此輕易動搖的心,這個女人一定很拜金。
鳳雲闕點頭,“雪城當上了落雪一直想當沒能當上的大將軍,而一直身在京中的落雪,雖然才華同樣深得皇帝心意,卻沒辦法與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的雪城相提並論。雪城十六歲開始征戰沙場,到了二十歲,年僅四年的時間屢戰屢勝,替他們的國家躲來了許多的城池,在軍營中樹立了相當的威信。不過相對的,雖只有四年,也遭了相當多的孽就是了。”
打仗的,又是帶頭的人,就算是再仁慈的人,一旦戰爭爆發,死傷數可都是會被首領揹負的。
“雪城回來後沒多久,那個小青梅就對雪城表明心意,說希望嫁給雪城。過去他和落雪的書信來往中,他早就知道落雪對那個女子的心意,於是斷然拒絕了她。可落雪卻因爲他傷害了那個女子而和他大吵了一架。”
“哎……”
“其實落雪並沒有打算因爲那個女子而破壞兄弟感情,他認爲,作爲兄長的雪城早知道他對那女子的心意,所以纔會拒絕那女子,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但他又多餘地想了一些事情,他以爲……”
“以爲雪城也喜歡那個女人?”
“不錯。”
“雪城本就認爲自己奪去了落雪的夢想,遮住了他所有的光芒,心生愧疚,如果連他的心上人都奪了,他就枉爲人兄了,況且,他對那女子也的確沒有什麼想法。但這個女子對他表明心意,也讓他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只要他存在一天,落雪就沒辦法得到幸福,是他一步一步毀了落雪的錦繡前程。”
“……”
“爲了讓落雪重獲新生,他開始了把自己,也把落雪推向深淵的錯誤之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