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貴應道,
“說是嫁了一個做當官的……”
想來也不會是大官兒吧,若是不然……還會讓小姨子在外頭拋頭露面?
“當官的?”
媒婆聞言一聲哎呦,拍着大腿道,
“洪家大娘喲,你們這心也是大,怎得都不問問清楚啊,今兒我去了那帽兒衚衕,出來時便留了一個心眼兒,特意向旁邊人打聽了一下這院子裏住的甚麼人,你們猜裏頭住的甚麼人?”
洪家人齊聲問道,闌</span>
“是誰?”
媒婆一拍大腿,
“那是錦衣衛千戶牟彪的府邸,院子裏的是牟彪的正室妻子賈氏!”
“錦衣衛!”
洪家人就是一愣,
“錦衣衛?”
“可不是麼,就是錦衣衛,牟彪是誰……那可是錦衣衛指揮使家最小的兒子,如今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你們家也真是膽大,這樣的親也敢攀,還讓我上門……這也好歹是那位夫人性子好,沒亂棍子趕了我出來!”闌</span>
說到這處媒婆後怕的拍了拍胸口,一臉的僥倖,轉頭一看洪家人都一臉呆滯的看着自己,媒婆一拍大腿,
“哎喲喲!洪家大娘……我做了這麼些年的媒,慣來都是能撮合一對是一對的,可這門親事,我勸你們還是好好想想,這……這俗話說齊大非偶,這孃家勢大,夫家可就矮人一頭了,以後你們家大貴被媳婦兒壓得擡不起頭來,可不能怪我這做媒的……”
這媒婆倒也是個實在人,真心實意爲他們着想,洪家一想也是,當下就猶豫起來了,洪家老爹嘆了一口氣,讓老伴兒封了紅給媒婆,
“他嬸子,這事兒容我們再想想!”
“好好,多想想是好的!”
那媒婆連連點頭。
媒婆走後,洪家一家三口在鋪子裏你望我眼,我望你眼,半晌洪大娘道,闌</span>
“那個……貴兒……娘覺着那媒婆說的對,人家那樣大的官兒,多半是瞧不上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即便你硬求娶了來,以後……以後怕也是你喫苦頭啊!”
洪大貴坐在那處,低着頭半晌沒有應話,洪老爹也道,
“兒啊,我們家家世太低,娶了她是高攀,你娘說的對,以後但凡小兩口子有個口角,她一招呼孃家人,我們……我們根本沒地兒講理去!”
這要是旁的官兒倒也罷了,那是錦衣衛啊!
錦衣衛名聲在外頭,他們是講理的人麼?
洪大貴還是悶頭不語,知子莫若母,洪大娘見狀又勸,
“貴兒啊,這好人家的小娘子多的是,我們家雖說不是大富大貴,可也有喫有穿的,我們老實做生意不去攀那高枝兒,這門婚事便罷了,前頭你大姨提過的,說是他們那邊村上有個小娘子生得人又好,手又巧,又勤快,性子也好……”闌</span>
洪大娘的話還未說完,洪大貴便騰一下起了身,轉眼就跑出了鋪子,洪大娘追出去沒幾步,兒子就隱入人君中不見了,洪老爹出來嘆道,
“別追了……讓他自己想想吧!”
洪大貴一溜煙兒跑到賈家的面鋪前頭,見得裏頭正在收拾碗筷的五蓮,卻是立在門前不動,五蓮一擡頭見着是他,便笑了出來,
見他立在那處不動,便擦乾淨手上的水過來問,
“怎得了?”
打量他神色,想了想問道,闌</span>
“你……讓人去帽兒衚衕提親了,四姐沒點頭?”
洪大貴點了點頭,
“你……你姐夫家是甚麼官兒?”
五蓮應道,
“住在帽兒衚衕,多半都是北鎮撫司衙門的,我四姐嫁的是錦衣衛……”
“你……你怎得從未同我提過……”
五蓮一笑道,闌</span>
“這有甚麼好提的,我四姐是我四姐,我是我,我姐夫雖說官兒做的大,但平日裏我們也不怎麼來往……”
洪大貴聽了,心裏偷偷鬆了一口氣,五蓮見了好笑道,
“怎得了,我姐夫又不喫人,你怕甚麼?”
洪大貴擡手撓了撓頭,
“那個……媒婆說齊大非偶,說是我高攀了你,以後……以後怕是要受你的欺負!”
五蓮聽了更是好笑,
“說甚麼高攀,我賣面,你賣米,都是做小買賣餬口,誰比誰高?再說了……”闌</span>
她橫了洪大貴一眼,眼波流轉,
“你人比我高,胳膊比我粗,便是嗓門兒也比我大,我怎麼欺負你,我怎得覺着你會欺負我多一些?”
洪大貴被她那眼波兒瞟的心神一蕩,立時覺着前頭那點子顧慮,全然是杞人憂天,顯得自家心眼甚小,當下臉上一紅,這廂腰板兒挺直了,大聲應聲道,
“五蓮,你放心……我……我以後會對你好的,我不會欺負你的!”
五蓮便捂着嘴兒笑,洪大貴在五蓮這處呆了好一陣子,拉着她說了許久的話,這才知曉她們家六個女兒,一個兒子,就那四姐嫁得好,自己那位做千戶的連襟給老丈人弄了個典史的缺,而家裏這些連襟卻一個都沒沾着光,倒是她和六蓮用着姐夫買的鋪子做生意。
“我也不怕讓你知曉,我四姐極得姐夫寵愛,便是她那公公也是十分喜愛我四姐的,她手裏的田地、鋪子、莊園任是哪一個都能把我和六妹妹養成千金小姐,可我四姐不願如此,只說是做女子也要有志氣,只給了個鋪子,讓我們憑自己的雙手喫飯,所以……你且放一百個心,我四姐就不是那仗勢欺人的人,以後斷斷不會用夫家的勢來壓你的!”
洪大貴聽了立時放了心,歡歡喜喜的回去同自家父母一講,洪老爹同洪大娘對視一眼,卻是一臉的苦笑,闌</span>
“我的兒,你也是年輕,這時你們情意正濃,自然說的都是好聽的,可以後的事兒……”
洪大娘也道,
“是啊!貴兒啊,這小夫妻過日子總有那磕碰的時候,此時情深意濃自然好說,以後……這人心易變啊!”
到時候,她要在咱們家作威作福,我們一旦不依,她就告去孃家,她們家捏咱們家不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麼!
洪大貴聞言應道,
“以後的事兒誰知曉,若是個個都去想以後的事兒,那這眼前的日子就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