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正喫着呢,聽得外頭來報,牟彪就是眉頭一挑,
“京城來人了?”
外頭守門的人應道,
“大人確是京城來人,是東宮的人,屬下等驗看過腰牌……”
“東宮的人……看來是有事兒了!”
牟彪起身取了一旁掛着的大氅披在身上便出了門,外頭雪花漫天飛舞,雪花擋人眼,身前一丈之外便瞧不清人了。
他到了門外見得兩名錦衣衛的兄弟護着一人,那人見了他便掀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清瘦的臉,頜下三縷青須,行路匆匆,面色有些憔悴,不過雙目仍是炯炯有神,見着他便開口道,
“牟百戶,太子殿下何在?”
牟彪識得此人,乃是東宮太子賓客韓束,當下有些詫異道,
“韓大人,你怎麼來了?”
太子賓客在東宮之中雖說是虛職,但也是領的三品官兒俸祿,論起來比牟彪大好幾級呢,叫一聲大人也不爲過。
韓束倒也客氣,拱手行了一禮道,
“實乃是宮中有事,需得韓某前來面見太子爺,還請牟百戶帶路……”
牟彪見他這模樣似是確有急事,當下點頭,
“好,你跟我來!”
當下領了韓束進去,朱厚照與英兒和穆幽蓉也在喫羊肉鍋子,那一隻肥羊,羊腿和羊頸上那點子細肉全數拼給了太子爺,太子爺有二美相陪便將劉瑾趕回了自己的房中去,他與英兒對坐喝着小酒,又喫着羊肉,穆幽蓉在一旁伺候着,朱厚照喝了一口有些渾濁的水酒搖頭道,
“只可惜了,我們出來是爲了公差,隨身沒有帶多少東西,也沒來得及去買,這樣的天氣要是在宮裏便有自釀的金莖露,還有太禧白……說起來這太禧白本宮最是喜歡,口感濃厚不膩,色如燒酒,回味甘長……”
說到這處在外頭風餐露宿了好幾個月的太子爺,也不由的做了一個有失體面的動作,吸溜了一下嘴角,英兒見了捂嘴笑,倒是一旁的穆幽蓉一臉好奇問道,
“太子殿下說的可是宮中自釀的美酒,奴婢在家時就曾聽說宮中有好酒,不單有宮中太監們自釀的,還有外頭精心挑選進貢的,那五糧醇便是一個,十分的好喝……”
朱厚照點頭道,
“五糧醇勁兒大了些,本宮的酒量淺薄,喝一杯便要倒……”
說到這處笑了笑道,
“倒是天乳、君子湯之類的給後宮各嬪妃們喫的,本宮卻能喝上一大壺……”
穆幽蓉笑道,
“聽太子殿下說起來,奴婢這酒蟲都爬出來了,奴婢在家時喫過杜康與宋河……”
朱厚照笑道,
“杜康與宋河本宮也是喫過的,不過本宮喫那宋河上頭,又杜康也吃不了一杯,還是淡酒能多喫些……”
這位穆家三小姐雖說出身商家,但自小被穆家大力培養,所學所見極是廣博,與朱厚照這位見慣天下精品的太子爺,說起酒來竟是毫不落下風,二人越說越是投契,竟有了二分莫逆之感,英兒在一旁神色淡淡地聽着,時不時夾一塊鍋裏的羊肉放入朱厚照的碗中,卻是沒人發覺,她那隻放在膝頭的手已經緊緊握成了一拳,手指甲都陷入了掌心裏。
“殿下,有東宮來人!”
裏頭的說話聲就是一頓,英兒默默吐出一口氣,朱厚照應道,
“進來吧!”
牟彪推門領了那韓束進來,
“太子殿下!”
韓束進來便跪倒叩頭,朱厚照一見是他有些驚訝,
“韓先生,你怎得來了?”
韓束道,
“殿下,實是有緊急事情需得稟明殿下,微臣星夜趕路,緊趕慢趕終於在這裏遇上了殿下!”
朱厚照聞言一挑眉,
“何事?”
“這個……”
韓束擡起頭左右看了看,朱厚照會意揮手讓了屋裏的人都出去,牟彪跟着也退了出來,屋門關上之後,穆幽蓉向牟彪躬身行了一禮,
“牟大人辛苦了!”
牟彪點頭,
“爲太子爺辦差,稱不得辛苦!”
穆幽蓉點頭笑了笑便轉身退了下去,牟彪又向一旁的英兒點頭示意,英兒看了看已經出了院子的穆幽蓉問道,
“牟大人,這位穆家的小姐與您有舊麼?”
牟彪搖頭,
“沒有……”
“哦……是麼?”
英兒笑了笑衝着他也福了一福,轉身離去,牟彪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有些不解的攏了攏眉頭,屋子裏頭韓束被朱厚照賜了座,
“韓先生,這樣的大雪天趕來見本宮,到底有何急事?”
韓束道,
“太子爺,微臣斗膽問一聲,太子爺這回自開封回京,可是萬民夾道跪送,口言要立長生牌位,又奉上萬民傘?”
說起這個朱厚照心裏最是得意,當下笑道,
“正是,本宮只不過做了些末微小事,沒想到百姓竟記恩至此,實在讓本宮慚愧啊!”
說到底這江山是朱家的江山,百姓是朱家的百姓,本當朱家人來保,他只做了自己份內之事,倒是令得百姓百感激涕零,還真是有些慚愧!
韓束聽了面色凝重,
“這正是微臣連夜趕路想來向太子爺示警之處……”
“哦……”
朱厚照聞言一愣,
“韓先生此話怎講?”
韓束嘆道,
“此話非是臣單單一個,乃是東宮之中衆多謀臣之意,太子殿下啊……此時您不宜太過出頭啊!”
您想想呀!
這河南也罷,山西也好,天災無情害得百姓流離失所,朝廷賑災不利,民間怨聲載道,此時太子爺大出風頭搏了一個賢名,豈不是遭人嫉妒?
韓束將這話講完,朱厚照還有些不明白,
“本宮乃是太子有甚麼人敢嫉妒本宮?”
韓束長嘆一聲道,
“殿下,您上頭還有一個陛下呀!”
太子爺還是太年輕了,年輕則氣盛,做事只想出盡風頭,佔盡高枝卻不知有些名聲,不能自己揚的,也是揚不得的!
朱厚照倒是個聰明的,一聽韓束這話,沉下心來想一想,立時就明白了,當時就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