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錦衣樂 >第二百零七章 日防夜防亦難防
    萬鳴彥頓了頓又道,

    “不過敘府的五糧釀名氣大,乃是永樂年間就定下的貢酒,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麼供着,自從我們家拿下了北方五糧釀的經營權之後,自家釀的便在北方賣,可上供宮裏的卻是專人專車從敘府運過來的,運到京城之後,需得先在我們酒坊裏儲存一陣子,一來是檢驗酒質,二來是察看運輸之中可有破損,之後纔會送進宮去……”

    說罷瞧了瞧牟彪道,

    “我們酒坊地下有一個極大的酒窖,貢酒是專用酒窖儲存的……”

    牟彪想了想問道,

    “據我所知但凡供品不都是專由宮中採購,由專人運送麼,爲何你們這處不同?”

    萬鳴彥道,

    “小官爺有所不知,這酒類不比旁物,十分講究存儲,運輸的途中遇上天晴下雨,都有可能改變酒質,又路途遙遠,路上折損太多,十壇酒到了京城多半就只剩下三四壇了,爲防宮裏要用時接濟不上,每隔一月都有一批貢酒送到京城,先是儲藏在我們酒坊專用的酒窖裏,待得我們驗查過酒質之後,纔敢往宮裏送……”

    牟彪點頭,

    “明白了……他們叔侄趁着酒坊做活時,偷偷悄了貢酒……”

    那二人臉色十分難看,萬鳴彥點頭道,

    “那時節他們買宅子,小的也曾心中奇怪過,依那叔侄二人每月的月銀,想在京城買房實在艱難,初時我們還當是他們平日城節儉,打嘴裏摳搜出來的,沒想到……”

    他們竟是偷了貢酒拿出來賣,才攢下了買宅子的銀子,這樣吃裏扒外的家賊,不管放到哪兒都是東家恨的咬牙切齒之人!

    牟彪點頭想了想問道,

    “你們可知,這酒他們偷來會賣到何處去?”

    二人想了想道,

    “貢酒這東西名聲在外,不能放在外頭光明正大的賣,只能賣給識貨的行家,且是私下裏交易……”

    管事的想了想道,

    “小的,倒是知曉一些業內的行傢俬下里想購買這些貢酒……”

    那萬鳴彥道,

    “不過依小的看,那些敢買貢酒的行家,都是家底豐厚,其中不乏富商顯貴的,依他們叔侄的身份,多半不會認識這樣的人,應當是有個中人在當中牽線搭橋纔是……”

    牟彪點頭,

    “萬東家這話有理!”

    話問到這裏,便是錦衣衛的事兒了,這種私下裏偷偷買賣貢酒的事兒,多半會是在黑市裏進行,他們要想法子尋着那當中牽線搭橋之人。

    錦衣衛明白上是白道,但實則黑白兩道都是有人的,牟彪發下話去,不出三日便尋到了那黑市裏的掮客,有人回來上報牟彪,

    “公子爺,人找到了,在外城枝子衚衕……”

    牟彪聞言大喜,跳起來取了牆上的刀,

    “我們走……”

    這廂出得堂來點齊了人馬,往外城殺去。

    待到了枝子衚衕最裏頭一家,錦衣衛衝進那家大門時,裏頭卻是空無一人,衆人裏裏外外搜了個遍,

    “公子爺,沒人!”

    “公子爺,沒人!”

    牟彪眯着眼四下察看,這些黑道的掮客做的就是遊走在黑白兩道的生意,賺的銀子是多,也隨時都有性命之虞,因而一來是會狡兔三窟,二來家裏中必是會有防備的。

    牟彪四下打量這院子,讓人將里長叫了過來,

    “這宅子甚麼時候起的?”

    里長想了想道,

    “是三年前起的……”

    “修了多久?”

    “修了約有近一年呢!”

    近一年?

    牟彪冷哼了一聲,這樣一間小院子,裏外不過三間屋子,修了竟然有一年?

    他揮手讓里長退了下去,自己邁步進了屋子,在內室裏轉了轉,突然用腳在地上跺了幾跺,哼道,

    “把這處給小爺掀起來……”

    衆人應命,拿了工具到了牟彪所指的地方,開始動手掀磚,待得內室裏的磚被掀開三尺見方之後,露出裏頭一個鐵板來,上頭有一個可供提拉的凹槽,

    “拉開!”

    牟彪吩咐一聲,下頭人拉開鐵板,露出裏頭黑漆漆的洞來,有人點燃了火把,往下頭一照,幾道人影在下頭就是一陣晃動,牟彪冷笑一聲衝着裏頭喝道,

    “小爺乃是北鎮撫司百戶牟彪,今日告訴來傳你們問話,本官命你們立即出來,若是再不出來便當你們違抗官府,立時亂箭射死!”

    說罷手一揮,下頭人反手摸出了後背揹着的弓箭,彎弓搭箭將箭頭全部指向了下頭,

    “最後問一次,你們出不出來?”

    下頭人的心知露了行跡,又見那一個個泛着寒光的箭頭,不敢再躲哆哆嗦嗦的順着梯子爬了上來,

    “官……官爺,小的……小的可是安份良民,沒……沒做那犯王法的事兒呀!”

    先上來的是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後頭跟着三名年輕婦人,牟彪冷冷看着幾人,

    “沒犯王法,你躲到這裏做甚麼,你自家做的甚麼事兒,自家心裏清楚,有甚麼話還是跟着我回衙門說吧!”

    那掮客到了北鎮撫司衙門倒也爽快,有甚麼說甚麼,又去瞧了那易家叔侄的屍體,當時就認出了人,

    “這……這二人小的認識……”

    “你給他們拉了甚麼生意?”

    那掮客道,

    “他們二人想私賣貢酒,小的給他們引見了幾位客人……”

    “都有些甚麼人,一一說出來……”

    那掮客將自己爲那叔侄二人引見的客人一一說出,一家酒樓的掌櫃,一位皇子府的管事,一家酒坊的東家還有便是一位嗜酒如命的秀才。

    牟彪見着文書記在紙上那“二皇子府張管事”的字樣,額頭上的青筋不由就是一跳,

    “這事兒怕是要報給爹了!”

    旁的人錦衣衛能查,可這二皇子府的管事,錦衣衛想要拿人過問,便需要指揮使點頭,皇子府的下人雖說身份低微,可打狗也要看主人,錦衣衛想進皇子府,那必是要奏明過皇帝陛下的。

    牟彪拿着各方的供詞,去見了牟斌,將自己今兒所辦的事情,一五一十全數稟報,牟斌聽了一皺眉,

    “貢酒?二皇子府?”

    牟斌果然不愧是混跡朝堂多年的老薑,立時從中嗅出了一股不一般的味道,

    “此事怕是有蹊蹺!”

    想了想道,

    “聚誠酒坊裏的貢酒可有查過?”

    牟彪一愣搖了搖頭道,

    “兒子只關注命案了,倒是沒去查那貢酒……”

    “快查!”

    此時已是天黑,牟彪領着人又請了那聶十三出馬,一衆人趕去了聚誠酒坊,那酒坊的坊主萬鳴彥見一衆錦衣衛殺氣騰騰的過來,不由嚇了一跳,

    “小官爺,小官爺,小的與那易家叔侄之死無關呀,小的該說的都說了,您……您這是……”

    牟彪一擺手道,

    “萬坊主,此事只怕另有蹊蹺,我們要查一查你的酒坊,尤其是存放貢酒之處……”

    萬鳴彥聞言臉都嚇白了,看了看左右,顫聲道,

    “這……這可貢酒存放之處,小官爺……小的便是打死都不敢放這麼多人進去呀!”

    牟彪點頭,

    “我明白你的難處……”

    他想了想道,

    “我們不帶多的人進去,只四人便可……”

    萬鳴彥鬆了一口氣,

    “那……那便請進吧!”

    聚誠酒坊的酒窖挖在地底,論起面積來比上頭的宅子都大,那貢酒的藏處乃是在最深處,萬鳴彥領着錦衣衛四人進去,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穿過一窖窖滿地的酒罈,每過一窖便打開厚重的木門,直到最深處打開之後,露出裏頭一個巨大的窖洞來,

    “小官爺,您瞧……這就是小人酒坊放貢酒的所在……”

    說罷領着四人進去走了不過十來步,走到一處酒架前,萬鳴彥回頭示意人上來幫手,這廂兩個錦衣衛的力士一起過去推開了酒架,露出了下頭可以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來,萬鳴彥氣憤的指着那洞口道,

    “小官爺,昨日小的回到酒坊之後,便叫了全酒坊的人下窖察看,沒想到果然尋到了這處洞口,這洞口小人已經讓身形瘦小的夥計鑽出去瞧過了,這洞口可以直通外頭夥計們住的院子……”

    這酒坊之中夥計們都是十二個時辰輪着班的做工,因爲那易有銀是大夥計,在外頭是有單獨的一間屋子休息的,沒想到……

    “小的也是沒想到,那一對叔侄根本就是居心不良,他們進入我們酒坊是早有預謀……這洞口就直通他的臥房牀下……”

    那外院夥計們睡的房間,離這麼少說也有二十丈,按着易有銀每日做工五個時辰,還要睡覺喫飯,想要挖到這處,這叔侄二人至少得用小一年的功夫!

    牟彪湊到那洞口處看了看,見洞口圓滑裏頭的泥土也被壓得十分平整,看來這挖洞的手藝那叔侄二人是練過的,他眯了眯眼起身,四下裏看了看,

    “萬東家,你這一窖的酒有多少?”

    萬鳴彥想了想道,

    “原本就存了約一百壇的,不過因着太子爺大婚,前後陸續送了兩批酒來,後頭又送了兩批出去,現下窖裏剩下六十多壇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