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錦衣樂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家有悍妻幾多愁
    那怪人必是極擅水性,一個猛子扎進去,竟是再也沒有露過頭,他們在來回二里的河面上巡視良久,又派了船在河面之上四處尋找,都沒尋着那怪人的蹤影,

    “一口氣能憋二里地去,果然厲害!”

    牟彪驚歎,牟斌點頭,

    “江湖人士多有奇技,也未必就是靠着胸中的一口氣,說不得還有旁的法子!”

    牟彪想起陳良肚子上那個牛皮囊,之後他瞧過那牛皮囊,製作極是精巧,那接口處不知用何種獸皮製成,貼在臉上嚴絲合縫一點不漏,又氣囊裏頭暗藏玄機,一頭又有一個短短的小管子,人抱着時便可將它伸出水面,將人弄昏之後,氣息便要平穩綿長許多,只要抱着這氣囊沉在水中,可呆上一日不用出水換氣,更不會沉下去。

    那怪人原本就是計劃着自己貼在牢頂之上,將陳良藏身水牢之中,等得南鎮撫司的人全數走後,天一黑他們便可從容離去了,只沒想到遇上了一個細心的牟彪!

    想起那怪人的手段,還有逃走時那怨毒的眼神,牟彪皺起了眉頭,

    “那怪人也不知是哪一門派的?”

    牟斌應道,

    “似這種江湖人士高來高去的,並不易知悉其根底,又有些門派本就神祕,輕易不肯現於世,以今日這人的種種手段瞧來,應是些專走奇巧技藝的小門派……”

    江湖門派多如繁星,一時半時如何能查到!

    牟斌想了想對兒子道,

    “今日之事,正是我兒識破了那人的手段,這類江湖門派中人行事多出意料,有不少人都是心性狹隘,睚眥必報的,你最近進出小心些!”

    “是,爹爹!”

    牟彪點頭應下,議完事,牟彪轉身就去尋了倪東褚,見他已是由大夫包紮好了傷口,正平躺在牀上雙眼微閉似是睡着了,文子豐守在一旁,

    “嘯林,你來了……”

    “望霖如何?”

    文子林應道,

    “聶大夫已是看過了,說是肋骨斷了,幸喜斷骨沒有插進內臟,心脈受了些震盪,得養上三五個月了……剛喫過了安神的藥,睡下了……”

    牟彪點頭,

    “傷筋動骨,確是要養一百天的……”

    又問他,

    “你可有事?”

    文子豐臉一紅,

    “沒……沒甚麼事!”

    他前頭是被那怪人拍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旁的無事,只是尾骨有些疼,他不同倪東褚,倪東褚是自小隻練過許些花拳繡腿,而自己的老子好歹也是錦衣衛裏能數得上的人物,從小也是正經練過的,就是……就是從未認真過罷了!

    今日被那怪人輕描淡寫的一招,自己就來了一個屁股墩兒,說出去好生丟臉,屁股再疼他也只有忍着!

    牟彪歉疚道,

    “今兒是我思慮不周,沒想那怪人隱藏在水牢之中,倒是害得你們受傷了!”

    這二人身手太差,早知曉便應帶着牟龍、牟虎了!

    文子豐忙擺手,

    “這有甚麼,進了衙門便知會有這一日……”

    刀頭舔血的差事,不應當就是這樣麼?

    想了想問道,

    “那人逮着沒有?”

    牟彪搖頭,

    “這種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士,只要不被陳良拖累,想捉住他確是難了些!”

    文子豐點頭,牟彪道,

    “說來說去,還是我們技不如人,若是本事高些,怎容他到我們地盤上猖狂?”

    文子豐深以爲然,

    “經此一事,我們確是當刻苦練功纔是!”

    這廂二人又將倪東褚送回家去,倪家人見着兒子受傷,都是大喫一驚,又聽說只是肋骨斷了,沒有性命之憂,都鬆了一口氣,二人陪着倪家人說了一會子話,就告辭出來了,從倪家出來之後二人都是身心疲憊,便各自打道回府了。

    這幾日實在忙碌,牟彪也是勞累,回到家中倒頭就睡,休息了一夜之後,便又精神抖擻去衙門辦差了。

    錦衣衛安了心要辦柺子幫,自然是手腳麻利,將那幾處早已探明的窩點挑了,又連夜審得口供,根據口供各處抓捕,那柺子幫的人多藏身在下九流之地,青樓、勾欄、賭坊等等地方就是最多,而那仙香閣裏的慕容大娘,錦衣衛必是要拿的。

    錦衣衛這廂一隊人馬,如狼似虎的衝進去仙香閣中去,那是各處挨着個兒的翻個底朝天,他們乃是一大早去的,那睡了一宿,還未起身的女票客與姑娘們嚇得是尖叫連連,又爲防消息走漏,外頭佈下人手,那是一個都不許放走,將這閣裏衣冠不整的男女全數趕到院中,分做兩撥,男左女右抱頭蹲好,有那不服的,叫叫嚷嚷,

    “你們敢如此對我,我乃是……”

    下頭官名兒沒報出來,被那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了嘴,

    “你瘋啦!你要死可別拉我們下水!”

    大慶立朝時,太祖他老人家定了規矩,說是官員不得女票宿的,只是這麼多年過去,早沒人當回事兒了,如今的官兒不入青樓,不進勾欄那就是異類,是要被同僚們排擠的。

    可這乃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潛規矩,是不能擺到明面上說的,因而但凡遇上那錦衣衛又或五城兵馬司等衙門,得了陛下聖旨要清查京城各處勾欄賭坊時,要嘛提前得了消息,早點溜走,要嘛被人拿住了,就老實讓人回家報信,拿銀子贖人,誰敢大大咧咧把官位兒報出來?

    把官位兒報出來,是嫌你在官場上的政敵尋不着把柄攻詰你嗎?

    那叫叫嚷嚷的主兒,被人一提醒立時明白過來,老實抱頭蹲在一旁,嘴裏卻在嘀咕道,

    “錦衣衛這又是抽甚麼瘋兒?”

    有人在一旁應道,

    “劉大人,你是瞧不出來麼,但凡這種不打招呼便闖進來掀底兒的,那就是要出大案子了!”

    衆人聽了直咧嘴,

    “也不知誰會倒黴!”

    心知這是朝堂要颳風了,人人都不想被風尾掃到,當下是抱頭縮身,一聲不吭,頭都不敢擡一下,生怕跟錦衣衛中的某人對上了眼兒,被人給揪出去當出頭鳥。

    那慕容大娘徐娘半老,乃是仙香閣裏管衣衫首飾的管事,今日被錦衣衛衝進來拿住了,立時就押往了北鎮撫司,剩下的一位千戶指揮現場,立在大堂中掃視地上蹲着的一衆男女道,

    “女的還要一個個細查,男的上來自報家門,派了人去府上報信兒,帶着印信過來認領!”

    帶印信過來認領,這事兒可就大了,有人揹着家裏母老虎出來的,聞言大驚失色,他倒是認得那錦衣衛的千戶,忙半直了身叫道,

    “文千戶,這該罰罰,我們認就是了,可不敢往家裏報信啊?”

    報信就罷了,還要印信,這不是留着把柄給人麼?

    那千戶正是文子豐的老子文定輝,聞言轉身看了對方一眼,雙手一攤道,

    “孫兄,不是兄弟不給面子,實在是上頭有令,不敢不遵!”

    說罷用手指指了指頭頂,腦袋一偏卻是朝向了皇城方向,能做官兒的都不是傻子,那發話的戶部侍郎見狀立時收了聲,暗暗嘀咕一聲,

    “最近朝堂風平浪靜,也沒甚麼事兒呀?”

    陛下這是想辦誰了?

    一旁的人哼了一聲,

    “甚麼風平浪靜,孫侍郎……您這是稱病在家,多久沒上朝了,太子爺這眼看着就要大婚親政了,你還風平浪靜呢!”

    “哦……”

    孫侍郎恍然,去年陛下就爲太子爺指了婚,這春闈都過了,應當忙太子爺婚事了,只要大婚一過,太子爺便要入朝觀政了,這可是大事!

    他拍了拍額頭,

    “瞧瞧我這記性!”

    一旁有人笑道,

    “您這不是記性不好,您這不是腦袋被砸了,受了傷麼?”

    這話一說,周圍人都偷笑,這位孫侍郎家有悍妻,可他偏愛流連青樓,又前頭來了江南的憐憐姑娘,孫侍郎對她一見傾心,驚爲天人,每日下了朝不回家,就往這裏鑽,多上了幾回,被家裏的母老虎知曉了,有一回夜裏回家,被母老虎抄起牀下的夜壺給了一下子,當時就頭破血流,顏面受損,不敢上朝污了陛下龍眼。

    於是孫侍郎稱病三月,在家把傷是養好了,相思病也養出了,眼看着今兒天氣好,頭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便又來仙香閣了,只他運氣不好,剛出了牢籠,才放飛這頭一回呢,就遇上了錦衣衛,

    “若是把消息報回家去,上一回是夜壺,這一回母老虎會不會使飛刀了!”

    孫侍郎心頭暗暗叫苦,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心中忐忑的看着錦衣衛問清各人姓名、住址,又派了人出去,沒有多久,有那府裏接着信的便派了家人來接,各位府上的夫人都是顧臉面的,聽說自家丈夫逛青樓被抓,深覺臉面盡失,不想出來丟人現眼,只敢叫管家拿了印信和銀子來贖人,到了孫侍郎這處卻是不同,他家那位腰如水桶的夫人,親自領着人來了!

    “孫堅何在?”

    孫夫人到了當場,雙手一叉腰,銅鈴眼四下環顧,一眼瞧見抱頭蹲在角落處的丈夫,上去幾步將人一揪,

    “你給我出來?”

    孫侍郎被夫人當場揪住,那是半點不敢言語,把腦袋埋進胸口裏大氣都不也出一聲,孫夫人上下打量孫侍郎,沉聲問道,

    “昨兒晚上是跟哪個狐狸精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