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姑父這是想尋個甚麼樣的親事呀?”
即便你是衙門裏的公差,我們這頭家世也不差呀,怎得連相看都不相看了,這是瞧不起誰呢?
想到這處心裏就是不滿,語氣裏難免帶了些許譏諷出來,
“他大姑父不會想着今年春闈過後,來個榜下捉婿吧?”
這榜下捉婿可是人家大戶人家,爲自家千金小姐選那前途無量的未婚兒郎的,我們這平民百姓們可沒那福氣,能進春闈的那都是老爺們,有功名在身的,誰能瞧上你一個小小仵作的女兒呀!
向氏只是苦笑沒有作聲,她是真不知曉賈金城是做何打算的,廖氏還是不肯死心,想了想笑道,
“他大姑,我是真想說成這門婚事,不如我們這樣……”
她頓了頓,見向氏聞言湊了身子過來,她這樣兒說明也是有些心動的,當下只覺這事兒應是還有門兒,便接着道,
“不如我隔兩日把我那遠房的侄兒帶到內城來,你想個法子叫了你們家四蓮出來……
這不就是相看了麼?
向氏忙搖頭,
“我可不敢偷偷帶了那丫頭出來,若是讓他爹知曉了,還不知會跟我如何吵鬧呢!”
廖氏笑道,
“他大姑你也是太實誠了,你不說,我不說,四蓮怎知曉是相看,我們尋個機會讓他們見一面,說不得四蓮自己都瞧上了呢,你不說他爹心疼這閨女麼,屆時只要是閨女願意,你再在旁邊推一把,這事兒不就成了?”
“這……”
向氏有些意動,
“這……能成麼?”
“能成!能成!”
廖氏忙加把勁兒道,
“你們家四蓮不同旁的女子,那也是天天在街面上見過世面的,又不是大家閨秀不能見外男,你尋個藉口打發她出來一趟,還真不是我誇,我那遠房侄兒是真長的一表人材,你們四蓮說不定一眼就能相中他,到時候我們再出來說合說合,只要你們母女都點了頭,還怕他大姑父不點頭?”
這法子,向氏想來想去覺着甚是可行,半晌一咬牙點頭道,
“成!”
廖氏大喜,便問她,
“你們家在內城何處……”
向氏告訴了她,二人又敲定了屆時如何讓兩個小輩見面,如何讓二人獨處,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說了好半晌,眼看着時辰不早了,向氏着急趕回去,二人這才散了場。
如此賈四蓮半分沒有察覺自家親孃的謀劃,日子一天兩天的過去,這一日姐妹們仍是照常賣面,喫罷午飯的向氏出了門,不多時又回來吩咐四蓮道,
“四蓮,前頭香源茶坊裏有客人要吃麪,你送兩碗過去……”
如今賈家的麪攤口碑做出來了,外頭古井衚衕裏確是經常有人叫面,四蓮不疑有他,應了一聲,煮好了兩碗麪,用托盤端着就奔那香源茶坊去了。
她到了那處,店小二識得她,指了二樓道,
“樓上第三間……”
賈四蓮點頭,雙手穩穩端着托盤,腳下不停,麪湯一點不散的上了二樓,到了第三間茶室外頭,
“客官,您的面來了!”
裏頭的人旋即應道,
“進來吧!”
賈四蓮推門進去,卻見茶室之中端坐着一人,是一位書生打扮的年輕少年郎,這小郎五官生的斯文俊氣,膚白脣紅,倒是有一副好皮相,只看人時雙眼習慣微微一眯,立時就顯出向分不懷好意來,那小郎君見她進來,便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面前道,
賈四蓮依言過去將面放在桌上,口中說道,
“客官,您喫完了面,只管將碗留在此處,待會兒我自會來收撿的……”
那少年郎點了點,見賈四蓮直起身,又眯着眼兒,上下打量她半晌,目光中暗藏着的審視,讓賈四蓮心頭莫名的不安,便不想在此多呆,便道,
“多謝客官,承惠收您十個銅板兒……”
那少年郎點了點頭,伸手一指面前的座兒道,
“先別急,你……坐……”
賈四蓮一愣,看了看半敞的房門,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不好,當下搖頭,
“客官,小店生意繁忙,怕是沒空在此多逗留……”
那少年郎衝她一笑,他皮相好,笑起來倒是脣紅齒白,甚是養眼,只賈四蓮卻瞧着莫名的後脖子發涼,反倒退了一步,那少年郎笑道,
“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壞人……”
說着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來,
“實不瞞姑娘,我這人有個毛病,吃麪也好,喫飯也罷,一個人喫不下去,總要有人陪着我纔是,你瞧……我一個在這房裏,爲何要買兩碗麪呢,就是想尋個人陪我喫,你只要肯坐下陪我喫一口面,這一錠銀子就給你……”
賈四蓮搖頭,
“客官若是想讓人陪您,可叫下頭的店小二……”
那少年郎見賈四蓮還是不肯,眉眼一厲道,
“本少爺叫人陪着,也是要看人的,今兒本少爺就覺着你順眼……”
見賈四蓮越發往後退,忙又緩了語氣道,
“……你去將房門打開,只要有事,你一叫下頭便有人上來,這樣你便不會怕了……”
頓了頓又道,
“你守在這處看我喫完,把麪碗拿回去,便不用再跑二趟了,又得銀子又方便了自己,不好麼?”
賈四蓮猶豫起來,
這裏是人來人往的茶坊,左右房間都有,若是當真叫起來,旁邊的人即刻便能到,想來他也不至當真敢大庭廣衆之下行不軌之事的!
賈四蓮終是緩緩過來,小心的坐了下來,那少年郎笑眯眯道,
“多謝!”
這廂端過一碗麪,自己低頭喫起來,一面喫一面問她道,
“姑娘在此賣面多久了,生意可還好?”
賈四蓮見他一派悠閒的同自己閒聊,瞧那樣兒好似當真就是吃麪閒聊,沒有旁的意圖,於是也放鬆下來,小聲應道,
“做了約有小半年,蒙客人們照顧,生意還算不錯!”
那少年郎又點了點頭,
“我喫着你們家的面與旁人家的有些不同,可是有自家的祕方?”
賈四蓮應道,
“我們家的是有些小小的竅門的,倒也稱不上祕方……”
她見這少年郎雖然古怪,但言語並無不恭之意,她們平常在外頭賣面也是要與食客們說上幾句話的,當下越發放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不多時那少年郎一碗喫下去,將那一錠銀子推到了賈四蓮面前,賈四蓮一邊麻利的收拾碗筷,一面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