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錦衣樂 >第八十一章 衆人半夜再驗屍
    彼時男女成親早,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早早便見過世面,京城裏的紈絝十一二歲睡女人的不少,牟斌見兒子對一名女子的事兒這般上心,不由便往男女私情上猜了。

    牟彪聞言哈哈大笑,

    “爹,您可想岔了,那小丫頭又瘦又小跟豆芽似的,兒子纔不會瞧上她呢,不過只是朋友之間義氣相幫罷了!”

    您兒子我可是要娶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的!

    牟斌打量他半晌,見兒子神情自然坦蕩,似乎並沒有說謊,想了想應道,

    “不過一樁死了人的案子,我讓人從順天府提轉到我們北鎮撫司來……”

    想了想道,

    “你可要爹派人幫你查案?”

    北鎮撫司裏查案的高手不少,這樁小案子自不在話下!

    牟彪連連搖頭,

    “不必了爹,兒子前陣子查案查出癮頭來了,正想再練練手呢……你就派幾名力士幫着押人便成……”

    想了想他還是沒有把話說死,

    “若是兒子查不出來,您再派人幫手吧!”

    牟斌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小子能知曉留條退路,看來不是個莽撞的!”

    這樣的小事兒,根本用不着牟斌出面,只吩咐了手下一位百戶領着人去了順天府衙門,不多時便將那孫氏的屍體和被關進大牢裏的向富給提到北鎮撫司裏了!

    話說那向富被人從順天府提出來時,還多嘴問了一句獄卒,

    “官爺!官爺!這是要把我往哪兒提啊,不會……不會是去菜市口吧……”

    說到這處向富的眼淚就飆出來了,那獄卒見他那慫樣兒,嘿嘿笑了起來,

    “你可是有福了,我們這處牢飯沒有北鎮撫司那處好喫,你去了那處可是要享福了!”

    一句話說的向富如臨末日,臉上一片慘綠,是哭都不哭不出來,只剩下乾嚎了,

    “爹、娘……快來救兒子啊!兒子要沒命啦!”

    只他怎麼叫也沒用,來提人的錦衣衛還嫌他吵鬧煩人,用破布堵了他的嘴,把人五花大綁給弄進了北鎮撫司,卻是按着牟彪的吩咐,單獨給關押了一個牢室。

    待到第二日牟彪去見了四蓮,

    “我爹已經將人給提出來了,我想獨自查案子,便推了我爹派的幫手……”

    頓了頓道,

    “我想請了賈仵作再查一次屍,看看那孫氏的死因還有甚麼可疑之處……”

    賈四蓮聞言大喜,

    “即是如此再好不過……”

    二人約定當天晚上去北鎮撫司衙門見面,當天賈金城下衙之後,賈四蓮將事兒一講,賈金城也是大喜,

    “前頭爲了避嫌,我沒去驗看過孫氏的屍體,心裏也有不少疑惑,牟公子能將案子接過來實在太好了!”

    這京城裏有本事的仵作並不多,要知曉仵作這行當,雖屬衙門管,但動人屍身的行業總歸是賤業,是被人忌諱的,因而做的人不多,能做好做精的人更少,賈金城這手藝也算是家傳,當年賈父在世時,因着遇上災年,流民四起,各處地方治安混亂,便是京城之中也是案件頻發,賈父也是親手驗看過無數的死屍,有餓死的,打死的,淹死的,毒死的,砍死的,捂死的,掐死的……等等,種種死因全數那是見過不少。

    還有一回有人在大街之上走着走着倒地而亡,死屍外表沒有任何傷痕,剖開屍體之後也找不到一丁點兒傷痕,還是賈父心細,在那屍體的心臟處尋到了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才知曉這位是被江湖仇人暗中打入這種牛毛針,當時未死,只待牛毛針隨着血液流入心臟之中後才捂着胸口倒地。

    賈父並不識得字,是做了仵作之後跟着學了一些,於是將自己多年來的心得,半是口述半是筆書的全數教給了兒子,賈金城從小見慣了死屍,又從十二歲開始跟着賈父辦差,到如今已是有二十四個年頭了,在京城仵作行當也算是是翹楚了,旁的人還當真未必有賈金城的本事,因而孫氏的屍體,賈金城是想驗卻又不想趟那渾水,這才避了嫌,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落到了自己手裏。

    當天晚上,賈金城喫罷了飯,便稱要爲向富的案子奔走,帶着賈四蓮出了門,向氏不明所以問五蓮,

    “你爹查案爲何要帶着四蓮?”

    五蓮早得了吩咐,不許將事兒透露給向氏知曉,當下只是搖頭,

    “不知道呢!”

    向氏此時還靠着丈夫救侄子,收了不少脾氣,連女兒們都不敢打罵了,聞言沒好氣趕了五蓮道,

    “還不快去睡了,明兒休想躲懶不起身!”

    賈金城與賈四蓮到了北鎮撫司衙門前,牟虎早等在了那處,見人來了就往裏頭引,賈金城與賈四蓮父女二人這還是頭一回進這滿大慶都聞之喪膽的地方,卻是全程不敢擡頭看那些進進出出的錦衣衛們,只是低頭跟着牟虎疾走,待到了僻靜處,賈四蓮纔好奇問道,

    “怎得這麼晚了,北鎮撫同衙門裏還在辦差?”

    牟虎應道,

    “北鎮撫司與旁的衙門不同,旁的衙門白天審案,晚上閉門,北鎮撫司是隻要有案子,不分白日黑夜立時便要出動人手的,遇上大案更是連着一月兩月分做三班辦差,這都是常事兒!”

    牟虎年紀不大,但他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家的下人,自然還是知曉一些錦衣衛的事兒,說話間已經領着二人到了一處僻靜的院落前,門前牟龍已經在等着了。

    牟龍領着二人進了院子,牟彪正在堂上等着,見了二人拱手道,

    “賈仵作,四蓮!”

    賈金城忙向牟彪行禮,

    “牟公子……”

    牟彪笑道,

    “今兒請了賈仵作前來,想來是知曉何事了?”

    賈金城點頭,

    “四蓮已經同小人講過了,牟公子古道熱腸,肯出手相助,小人與家人都十分感激公子!”

    牟彪擺手道,

    “不用客氣,我這也是自己對這樁命案起了興致,想弄清楚真兇倒底是誰,才橫插了一槓的……”

    頓了頓指着裏頭道,

    “閒話不多說,我們去後頭瞧瞧去!”

    一衆人便跟着進去,去了後頭內室,內室裏空空蕩蕩,只地面上有一個石環,牟虎上前彎腰,手上一用力,便將那石環往上拉起,一個地下入口赫然出現在衆人面前,下頭臺階延伸,有明亮的火把插在兩邊壁上,倒是不顯得黑暗。

    牟龍打頭下去,然後是牟彪、賈金城、賈四蓮再有是牟虎,下了石階,是長長的甬道,越往裏走越是冷氣逼人,牟彪道,

    “這是錦衣衛用來存放屍體之處,裏頭有冰窖,因而越到裏頭越冷!”

    衆人行了百步,沿路皆是相同大小的石室,不過裏頭都沒有插火把,瞧不出有沒有存放屍體,到了一間透出光亮的所在,衆人在門前停下,賈金城看了一眼那石室當中蓋着白布的屍體,回頭對女兒道,

    “四蓮,你若是害怕便在外頭等着吧!”

    賈四蓮搖頭,

    “爹,我不怕!”

    說罷跟着他們一起踏進了室內,牟彪回頭衝她一笑,心道,

    “四蓮果然不同常人!”

    賈金城上前掀了蓋在孫氏屍體上的白布,此時孫氏的身上的衣裳已被脫去,只剩下一具光溜溜的屍體,她已經是死了好些日子了,雖說一直存放在冰窖之中,但如今的天氣轉暖,屍體已是開始慢慢的腐敗,屍臭味兒瀰漫在整個石室之中。

    幾人之中除了賈金城能面不改色,其餘都忍不住扯袖子捂了自己的口鼻,賈四蓮不怕死屍,仔細觀察死狀可怖的孫氏,不由也是心頭暗歎,

    “那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變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屍體,還被人扒光了,毫無尊嚴的翻來翻去……”

    雖與孫氏不熟,但總歸是家裏親戚,賈四蓮心中自是難過的。

    賈金城面無表情,打開了隨身帶來的布包,將自己的傢伙什兒一一拿出來擺好,先是套上魚皮手套,雙手從孫氏的頭頂摸起,仔細檢查了一遍,他查的極仔細,手指一點點的孫氏的頭上按壓,雙眼一寸寸的察看,

    “咦……”

    賈金城咦了一聲,

    “這孫氏應是被人打擊過後腦的……”

    說罷指給衆人看,燈光下,烏黑的頭髮遮擋,衆人沒瞧出異樣來,賈金道,

    “不過小小的一處,有微微的隆起,不用手指按壓不會發現……”

    且人已經死了這麼久了,血脈凝滯不動,不是經驗豐富的仵作根本不會發覺,當然也許是前頭的仵作驗出來,只是傷口太小,不是致命傷,便沒有引起重視。

    牟彪見狀拿起一旁備用的手套戴上,按着賈金城的指示,用手指輕輕的按壓了一下,果然有微微的發軟。

    牟彪問道,

    “依賈仵作看,孫氏是不是被人從後腦擊打至死,再吊上房梁的?”

    賈金城搖頭,

    “這傷口太小,猛然擊打,可能只會讓人暫時昏迷……”

    之後賈金城一雙手一路從頭頂細細的摸到了孫氏的腳底,每一寸肌膚都不肯放過,再掰開孫氏的嘴,用一塊白布擦拭口腔,之後將白布展開給衆人看,

    “口中有藥物殘渣……”

    他又將那白布湊到鼻端聞了聞,

    “果然如前頭仵作所言,確是曾被人灌下可至人昏迷的藥汁……且藥性極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