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錦衣樂 >第七十二章 老爺真是太心狠
    母女二人正在這處說話,卻聽得外頭有恬兒的聲音報道,

    “大小姐,老爺那邊院子派人過來了……”

    牟秀美聞聽立時心頭一驚,臉上好不易有的一點血色,又迅速的退了下去,目光惶恐的瞧向大姨娘,大姨娘也是一臉驚惶,總歸爲母則剛,她便是再怕,也要比女兒更堅強些,轉頭吩咐道,

    “讓人在堂上等着!”

    這廂緊緊拉着女兒的手出來,到了正常,見着是疏心院的一名侍衛立在那處,侍衛過來將手中的一隻燈籠放到了桌上,

    “大小姐,老爺吩咐小的過來,將這東西給您,再帶一句話……”

    “甚……甚麼話?”

    牟秀美看見那燈籠,身子便是一顫,

    “老爺說了,您的事兒,他心裏有數的!”

    說罷侍衛抱拳行禮,退了下去。

    牟秀美與大姨娘一起看着桌上的燈籠,二人的神色都是十分複雜,半晌母女二人面面相覷,大姨娘嚥了咽口水,

    “老……老爺這是甚麼意思?”

    牟秀美嘴角扯出一抹不知是悲是喜的表情,

    “爹,知曉這事兒了……”

    她幽幽的應道,大姨娘臉色一白,

    “老爺知曉了?”

    牟秀美點頭,

    “不過……爹即是讓人將燈籠送了過來,又帶了那句話,這便是告訴我……這事兒他壓下來了!”

    大姨娘一喜,

    “即是老爺壓下這事兒了,那夫人必是不會知曉了……”

    鬆了一口氣復而又緊張起來,隨即又苦澀道,

    “這事兒過是過了,只是以後……你的婚事,也不知老爺會如何安排?”

    牟秀美苦澀一笑,搖了搖頭,

    “女兒也不知曉,只是現下……不能去問八弟了!”

    爹即是已經開了口,那便是要此事就此打住了,自己便不能再去煩八弟了!

    牟秀美拿過桌上的燈籠,看了一眼大姨娘,眼神苦澀,

    “娘,我若是個男兒身該多好……”

    像八弟那樣,從小就受爹的寵愛,想要甚麼有甚麼,任是怎麼胡鬧,爹都不會生氣,還傳他家傳的武藝!

    大姨娘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她柔順的青絲,紅着眼圈兒道,

    “孩子,這都是命……這都是命,你就託身在了這家裏,這就是你的命……”

    大小姐被自家老子敲打了,而主母劉氏那頭,今兒一早送牟斌出門時,牟斌淡淡看了一眼劉氏,

    “孩子們都大了,婚事你要上心些了……”

    劉氏一愣,見丈夫轉身出去,卻是有些不明所以,夫妻多年,她知曉丈夫如此表現便是對自己管家有了不滿,只……自己何處出了錯,讓丈夫生出不滿的心思了?

    劉氏不明所以,而牟彪那頭卻是一早出了門先去了學堂,下學之後便抽空趕去了楊花衚衕,

    “我以後怕是不得閒來你這裏了……”

    牟彪對賈四蓮道,很是不滿親爹突發奇想,心中暗暗嘀咕,

    “平日裏不是公務繁忙麼,怎得有空來教我了!”

    賈四蓮驚訝道,

    “怎得了?”

    牟彪道,

    “以後我爹要親自教授我武藝,一日裏上午學文,下午學武,便沒空在外頭閒玩了!”

    莫說是來四蓮這處,便是那兩個狐朋狗友都不得閒相約了!

    他說着話,伸手從腰間取出一個腰牌來,

    “這東西你拿着,若是以後遇上了事兒,便拿這東西到鹿兒巷牟府尋我!”

    賈四蓮認得那腰牌,卻是連連搖手道,

    “不必了,我平日不過就是在衚衕口賣面,能有甚麼大事,用不着這東西!”

    牟彪不肯,拉過她的手,硬塞過去道,

    “便是無事,你也可來尋我玩兒呀,用這個可自由進出我們府上!”

    賈四蓮握着那沉甸甸的腰牌,心中暗道,

    “牟公子當真是熱心腸的好人!”

    這樣出身富貴的人,身上沒有半點兒架子,便是不能來了,還爲自己留下腰牌,她立在衚衕口看着牟彪上馬離去,心頭一陣發熱。

    只……我們尊卑有別,自己這貧賤百姓家出身的女兒家,怎敢高攀!

    如此牟彪果然少來楊花衚衕了,只有時下學早些,便匆匆過來打個照面,同賈四蓮說上兩句,又匆匆的離開,快馬趕回府去,要急着回去跟着牟斌學家傳的武藝。

    錦衣衛指揮使牟彪祖上乃是軍戶出身,是正經上戰場上殺過敵的,卻是靠着祖傳的六式殺招,在戰場上活下命來,招式簡單,卻是大開大闔,勢大力沉,講究的是氣勢如虹以命搏命,練這六招但凡少了半點一往無前的氣勢,練出來的招式便只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半點沒有威勢。

    牟斌爲何不肯教幾個兒子,他也是將自家幾個挨個兒的思慮過的,老大、老二雖是嫡子,但隨了母親,生的文質彬彬,太過斯文,便是練武也不過強壯身體,根本沒有那股子武夫的霸氣,而下頭幾個兒子雖學武不錯,卻少了靈性,只知蠻幹,只老八腦子機靈,又自帶的幾分草莽俠義,倒有些彪悍之氣。

    而牟彪學這六招倒是容易,一來牟彪前世裏學過,二來他也是正經上過戰場的大將軍,知曉戰場是甚麼樣兒,練起這六招來不過寥寥幾遍便可將那凜冽的氣勢展現,牟斌看在眼裏喜在心裏,暗道牟家後繼有人,他有心磨鍊兒子心性,將這六式教完,卻要他每日裏先揮刀百下,後再練招式,且一月之後改爲揮刀兩百下,三月之後便是揮刀五百下,一年之後揮刀千下。

    學招式不難,每日裏揮刀卻是讓牟彪甚覺枯燥,前頭幾下還能認真,到後頭便有些敷衍了,牟斌在一旁不錯眼的盯着,一發覺兒子敷衍了事,手裏的長鞭便揮了過去。

    “啪……”

    這鞭子抽在身上,可不是以前那樣裝模作樣的教訓,是實打實的疼,打在身上便是一根紅腫的鞭痕,打的牟彪實在受不住了,激起了性子來,哇呀呀揮着刀便向他老子砍去,牟斌見狀不怒反喜,扔了手中長鞭,抽出腰間佩刀便迎了上去,

    “當……”

    一聲清越的敲擊聲,牟彪的長刀脫手,打着旋兒的飛了出去,緊接眼前一花,被他老子一腳踹在胸口上,人便倒飛了出去,牟斌神色冰冷的看着兒子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沉聲道,

    “再來!”

    如此這般牟斌下手是毫不留情,每日都打的兒子身上全是傷痕,牟彪那性子也是倔強,憑着一股狠勁兒都咬牙撐下來了,只之後還有一大桶熱氣騰騰,黑呼呼的熬煮好的藥水等着他,這卻是最苦的,他需得將自己脫得光溜溜,一下子跳入水中,甫一入水,藥水便咬進傷口之中,疼得他大呼小叫好不悽慘。

    五姨娘在一旁守着,每每聽着兒子叫喚,心疼的掉眼淚,夜裏便回去拿眼兒剜牟斌,牟斌卻是滿心欣慰,摟着她笑道,

    “你倒是給我生了一個好兒子!”

    五姨娘聽了一口咬在他堅實的胸肌上,

    “老爺,心真狠!”

    你有七個兒子,我可只有一個,你不心疼我心疼!

    牟斌被她咬得一個激靈,翻身把五姨娘壓在身下,惡狠狠道,

    “我倒要叫你知曉知曉我到底心狠不狠……狠不狠……狠不狠……”

    五姨娘被“心狠”的老爺教訓了一夜,第二日起身都是弓身斂復,眉頭蹙緊,到了前頭伺候夫人時,看得一衆姨娘暗妒在心,

    “老爺就偏心老五,怎得就不見他來對我狠一狠!”

    ……

    如今這般,牟彪每日辛苦練武,那頭賈四蓮卻是一面賣面一面想着法子打聽那王家小郎的消息。

    王家家底子不錯,在城外有田地,在城裏也有宅子和鋪子,三代單傳到了王家小郎這一輩上,不單是隻得一個兒郎,且他自小身子孱弱,動不動便臥牀不起,平日裏便是家裏親戚走動,都少有見着他出現,與賈家議親時,也是全由父母出面,賈三蓮到如今都未見過未來夫君一面。

    而王家想娶賈三蓮,卻是看在賈家兒女衆多,還個個都養活了,三蓮的相貌身形都似向氏,雖矮胖了些,但好生養,這點是頂頂要緊的!

    賈四蓮想先打聽那王家小郎如今身在何處,也好尋個機會見一見他,幸得這陣子向氏在家裏養傷,見天兒在家裏叫喚,指使着女們兒做丫頭伺候着她,無暇管外頭的攤子。

    於是四蓮先花了五個銅板,請了衚衕口的乞丐張幫她打聽王家的事兒,她們這些在街面上做買賣的,同旁的人不熟,但這街邊的乞丐卻是極熟的,乞丐張在這街面上也是乞討多年了,白日裏在街面上行走,夜裏就去城隍廟棲身。

    有時向氏不在,四蓮瞧着他沒乞討到銅板,實在餓的不成,便悄悄煮碗麪給他喫,又或是讓他將客人剩下的面倒進自己那破碗裏,四蓮便讓他去王家附近打聽,乞丐張有五個銅板拿,自然是十二萬分的樂意。

    於是乞丐張一大早上便去了王家,守在那街對面一整日,連撒尿都不曾錯過一眼,就這麼留意王家小郎可曾出門,只連着守了三日,那王家小郎竟從未出過一回門。

    乞丐張倒也機靈,家裏守不到,他便跟着王家人去了鋪子,王家的鋪子前鋪後院,許是王家小郎住在鋪子裏?